周芷听见声音,拨开围观的人群,看着张金花和他对峙,江老爹也站在张金花后面,眼神不善的盯着高老黑。
高老黑丝毫不怵,他本就是个个混子,之前仗着父母留下的一点家业还能混吃混喝,但现在败完了家产,连吃饭都成问题,如今通过何氏找到这么个活计,正好撞在他心头了。
这活既好干,又能两头拿钱,他在周氏烧烤这讹上一笔,再从黄氏那拿一笔,喝酒的钱不就来了吗?
思及此,高老黑越发嚣张。
“你们家这饭菜不干净还好意思拿出来卖?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是不是,谁家想花钱吃到个虫子!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情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你们没完!”
他虽然平日里不干正事,但是日日跟着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这些栽赃的话术也是炉火纯青。
果不其然,一听他这话,人群里瞬间嘈杂起来,有人开始附和他,“对啊,我来这花钱,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这样做买卖的吗?”
张金花气得脸涨红,就要上前跟他理论。
周芷及时拦下她,站在高老黑面前,丝毫不见恼意,微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小店哪里做的令你不满意,尽可指出来,如果是小店的错,我们一定双倍赔偿。”
高老黑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人这么好忽悠,他还没说什么呢,就要赔偿。
不屑的看了眼周芷,真是个妇道人家,三两下就被吓得半死。
他指着桌子上特意留着的一盘菜,是一盘红熬鸡,几乎没动过,赫然有一只黑乎乎的大虫子趴在上面,尤为瘆人。
有客人看了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人群中的议论声也越发明显。
周芷丝毫不慌,上前端过这盘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只虫子的?小店的卫生一向都是有保障的,会定时撒上灭虫蚁的药粉,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一只虫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虫子这么明显,上菜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客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虫子,莫不是您自己放的吧?”
说这话时,她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周围的声音随着她的话而渐渐消失。
高老黑特意留出的最贵的一盘菜放虫子就是为了增加可信度,没想到现在被她三言两语给破解了。
但是他梗着脖子,开始胡搅蛮缠,“你凭什么说是我放的?你们自己做饭不干净倒赖到客人身上来了,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而且上菜的人谁说他就一定会看见这只虫子了?再说了,你说撒了药粉,我又没看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瞎说的?”
纪成堂在人群里插了一句:“我是这家店的常客,有时来得早,会看见她们确实在店里打扫,还会在一些死角撒上药粉。”
他是个熟面孔,加上来这吃饭的有许多都认识他,不由得对他这话更加信了几分。
高老黑脸色越发的黑沉:“你们是一伙的,我不管,我就是在你们的店里吃到了虫子,你们还想不赔偿?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芷一直微笑的嘴角拉平,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身上的气势一时间有些骇人,她声音放大,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位客人,你说我的店里不干净,可这只虫子分明还是活的,我是怎么做到把它在锅里煮一遍,它还不死呢?”
她捏起那只黑乎乎的虫子,在空中晃了晃,虫子仿佛抽动了几下。
店里瞬间一阵哗然,“这竟是活的,肯定是这人故意放进去的。”
“是啊,我们来这吃过那么多次,别说是菜里,就是地上,都从没见过虫子,他这怕不是从外面逮的吧?”
“对啊对啊。”
有眼尖的人发现不对劲,“这人穿的什么?是粗布麻衣?”
高老黑虽然不怎么干活,乍一看不是什么为生活所困的样子,装一装还是挺像店里的客人,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暴露了一切。
不是说穷人不能来周氏烧烤吃饭,而是当初周芷将店面选址定在这里,目标客户就是府城里小有余资的家庭,至少也是中产阶级,吃穿不愁的那种。
而高老黑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像是这样的人,一个穿粗布麻衣的人能有闲钱来这吃饭?要知道就算周氏烧烤价格公道,但到底卖的是肉,是肉就不可能便宜到哪去。
周芷听见这样的话也眼神一闪,她早就发现了,只是这样的话不好从她口中说出来,毕竟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嫌弃客人的?
现在不是从她口中说出,并且这人声音还不小,她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客官,你可瞧见了?这虫子可是活的。”
高老黑听见周围的声音,心里本来就慌,没有底气,现在再一看她手中似乎还在晃动的虫子,心里一阵懊悔,他当时是从外面地上随便挑了只个头大的虫子,也没注意掐没掐死,现在可好,成了证物。
脑筋飞速旋转,但在此刻却仿佛一团浆糊,动弹不得。
周芷步步紧逼,“客人,你要是还觉得这只虫子是我店里的,我们大可以去衙门辩一辩,我行的端坐的正,自是不怕的。”
一听要去衙门,高老黑瞬间慌了,他是个平日里爱吃喝嫖赌的,身上还欠着不少债。
这样的人最怕去衙门,现在他完全将陷害周氏烧烤的事抛诸脑后,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脱困。
他强装镇定道:“我,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周芷却没打算那么容易放过他,给了江老爹一个眼神,江老爹伸手就要抓他。
高老黑一见此情形,也顾不得许多,慌的冲出人群,横冲直撞的跑了。
江老爹还想去追,周芷却道:“阿爹,算了,他应是受人指使,抓到也没用。”
随后又转身面对聚成一团的客人:“各位客官,今日店里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打扰了各位客人用餐的雅兴,为表诚意,今日在店里用餐的各位一律打八折,并且我将送上今日新研究的一道小菜。”
店里的客人自然没有不应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才那个跑出去的人绝对是受人指示来陷害周氏烧烤的,自然也不会将那只虫子归咎于周氏烧烤。
如今还得了实惠,就更加没有追究的了。
客人渐渐散去,周芷走到门外,将虫子扔掉,一脚踩死一动不动的虫子。
回到店里,张金花还余怒未消,“阿芷,你为什么要把他放走,这起子小人就该被抓进牢里才是!”
周芷:“阿娘,你消消气,不是我不想,而是那只虫子本就是死的,要是闹到公堂,我们也不好交代。”虫子肯定不是她店里的,但是闹到衙门去,那个人胡搅蛮缠,肯定会耽误时间,并且难免对周氏烧烤的名声产生影响。
张金花一惊:“死的?可我看它还晃悠呢。”
周芷笑道:“那是因为我捏着它的须,让它晃的,当时也只是想诈一诈他罢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张金花一点没觉得自己儿媳骗人不对,反而颇为认可:”就该这样,对这等恶人没什么道理好讲。”
周芷也是点头,深以为然。
毛掌柜坐到纪成堂桌子前,“你怎么来的那么早,我说怎么有好几次不见你呢,刚才说得不赖嘛。”
店里的客人日渐增多,也不知从何时起二人只要撞在一起就会一桌同食,节省位子,吃饭时拌拌嘴,也挺有趣。
纪成堂没看他,一门心思在菜上:“你眼也挺尖的,竟然看出了那人穿的是粗布麻衣。”
刚才喊出高老黑穿的是粗布麻衣的就是毛掌柜。
毛掌柜嘿嘿一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做当铺生意的,最要紧的就是有一双好眼力,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人不是正经来吃饭的,一双招子滴溜转,肯定在打鬼主意。
“两位客官,感谢你们今日仗义执言,这是小店赠送二位的,二位慢用。”
张金花听了周芷的话,将她新做的一道水晶虾仁,一道酒焐鲜蛤端到二人面前。
这两道菜并不在菜单上,是今日周芷突发奇想,正好遇见集市上有卖水产品的,买了些回来练手。
这种东西价格高,如果加在菜单里的话价格太高不知道客人会不会买单,所以她打算先试试手,等确定好味道再试着加到菜单里。
周芷一直注意着张金花这边的情况,看到纪成堂和毛掌柜都往这边看,笑着朝他们点点头。
纪成堂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菜肴,感慨道:“这店掌柜倒是个实诚的。”
他和毛掌柜出言也并不是为了她的感谢,只是实在看不惯高老黑那副嘴脸罢了。
毛掌柜没心情听他在这里扯,冲着周芷也笑了笑之后,立刻拿起筷子,首先夹起了纪成堂面前的水晶虾仁,这水晶虾仁晶莹剔透,好似白玉一般,往嘴里一放,那股鲜甜的滋味立刻在嘴里绽开。
他眼睛一亮,趁着纪成堂还在发表感想,一筷子夹了好几只虾仁。
纪成堂也不是瞎,看见自己面前的盘子空了一个角,脸都黑了,报复般的去拿他面前的酒焐鲜蛤。
毛掌柜当然不让,嘴里鼓鼓囊囊塞着虾仁,手上还腾出空来护着酒焐鲜蛤。
纪成堂怒视:“你还要不要脸?”
毛掌柜充耳不闻,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脸是什么,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