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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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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李娇幽然一笑。

“动手。”声音比今晚的月光还要凉。

那道人影动了。

一个迅步上前,她抬手从背后将季华献打晕。

“外面的人?”李娇问。

“用了些药,都睡着呢。”婋娘揉着自己的手腕,快速道。

“走。”接过婋娘带过来的黑披风,李娇走出牢房。

婋娘紧随其后,看了眼牢房里躺着的季华献,她有些犹豫道:“她知道你是谁。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能行吗?”

李娇看了眼季华献,抖了抖披风给她盖上,无所谓道:“她们捉的是国子监的木乔,关我李娇娇什么事?”

脚步一顿,李娇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何蔓生和林尧她们人呢?”

“她们……”婋娘观察着李娇的脸色,停了停才继续道:“据说早就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李娇闻言微微一愣,过了会才缓缓道:“这样啊……”

黑暗中,季华献睁开眼。

望着李娇婋娘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她亦幽然一笑。

这个夜,还很长。

庄文贞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继续敲鼓。

咚——咚——咚——

天上的星星被震得一颤一颤的,秋风吹皱了月亮。

没有回应。

像一粒粒石子被投入深渊,没有回应。

有关季相的案子,大理寺当然不敢接。

夜深了,风越来越紧。

庄文贞不由地又裹了裹衣服。

这个夜,还是太冷了。

稍稍捂暖了手,她起身,继续敲鼓。

咚——咚——咚——

这回,连秋风都被震碎了,吹得人生疼,萧萧扬起落在地上的鼓声,送向远方。

秋夜里,一道明亮的声音传来。

“呀!好可怜的人儿,连本宫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

是谁?

庄文贞不解回头。

远远走来长长一队人。

为首那人,只见她肩上披了件月白色暗纹翻领披袄,领上织这麒麟团花,里边儿穿了件榴红衫裙。

头发轻轻用一根白玉钗盘成随云髻,鬓边轻轻垂下几缕碎发。

她款步走上前,月光低垂在她脚边,俯首称臣。

是西天的神母吗?庄文贞垂眉,不再看她。

她前后跟着人,每个都拿着盏明晃晃的大灯笼,在夜色中烧出一条大大的疤。

看着怪暖和的,庄文贞想。

“大胆,还不拜见长公主殿下?”那神母似得人边上,一女官含笑问道,并无责问的意味。

长公主?

庄文贞记起来了。

她们见过的。

在那场莫名的比试中。

那时的她还无所求于神佛。

她低头行礼:“民女庄氏文贞拜见长公主殿下。”

“快些起来吧,好生可怜的女娘。”她俯身亲自将她扶起来,又从侍从手中接过披风,披在她身上。

看着这大门紧闭的大理寺,姚月目光幽然:“这大理寺卿是季远的学生,他们既然不愿接手……”

只听她话锋一转,淡然道:“那就只得由本宫在明日早朝启奏陛下,让刑部的人来查一查了。”

而后她转身看着庄文贞,眼神中满是怜悯:“好孩子,你先随本宫回府,可好?”

不容拒绝的意味。

庄文贞点点头。

她当然看出了长公主的不怀好意,但此时的她,甘愿沦为一颗棋子。

就这样顺理成章进了辆马车,车里竟还有个人。

李娇轻轻将食指放在唇边,沉默着摇摇头。

“季娘子,怎么了?”车下的侍女关切问道。

庄文贞看着她,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站太久,腿有些软了。”

“你怎么在这?”拉上车帘,庄文贞震惊道。

她先前可是亲眼看着李娇被捉走的。

李娇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定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娇娇。”

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她幽幽道:“现在,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庄文贞一时陷入沉默。

长公主,季华献,李娇。各怀鬼胎,看不真切。

李娇看懂了她的顾虑,轻笑一声,莫然道:“你没有选择了。”

庄文贞不解抬头,这听她解释道:“刑部全是长公主的人,他们给出的真相,只会是长公主想要的真相,更有甚者,可能是长公主与季远交换了某种条件后的真相。”

庄文贞闻言目光一闪,抬头看着她。。

关于李娇给出的信息,她不会怀疑。

但朝堂之上,风谲云诡,瞬息万变,哪里又是她这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呢?

“或者……我这么跟你说吧。”李娇坐起身,看着她说。

“朝堂之上,党派林立,可唯有长公主与季相二派,长立不倒,陛下也乐意见得这二派相互制衡。”

庄文贞闻言抬头看向李娇,她听懂了。

听懂了李娇话里的意思。

“所以说……”李娇继续道。

庄文贞打断她:“所以说,长公主不可能亲手斗倒季远。”

而今朝野上下,“倒季”已然成为共识,可若这季氏真的倒了,下一个又该轮到谁呢?

姚月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掀起车帘,李娇算了算路程,漫不经心道:“路程过半了。你再不说,就真的没选择了。”

庄文贞捏着手指,沉吟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好吧,我听你的。”

“这事……要从一个落魄书生说起。”

天底下绝不可能再有这般荒唐的事了。

我阿父救了个穷书生,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因为他之前就是个穷书生。

好巧不巧,那人同当朝季相是同乡。

阿父得知后,不愿沾染朝堂是非,给了他些盘缠,将他赶走了。

他也不辩驳些什么,朝我阿父拜了三拜,走了。

没多久,他就死了。

我想,死了也好。

他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阿父救过他了。

我为我的天真感到可笑。

在他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我们发现了一个破盒子。

都怪那个破盒子。

里面爬满了季远干过的勾当。

没有那个儒生可以拒绝这样一个绝佳的“死国”的机会。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火光。

我的父亲已经很老了,像一只垂死的飞蛾。

不过他后来还是退却了,因为我。

蚍蜉撼树,固然悲壮,固然好看,却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他不愿将我牵扯进来。

于是我们将那个破盒子用油纸封好,埋在那池子里。

它扑通一声跃进池中,我以为从此能够永远风平浪静。

我为我的天真感到可笑。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埋进去。

季氏的人还是查到了。

我去国子监,其实带着几分“为质”的意味。

我和阿父,就像天平的两端,互相牵动着彼此。

我本以为这个天平会这样永远平衡下去。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投湖。

我知道,他定然是自己走下去的——因为那池子中还埋藏着我们的另一个秘密,那个破盒子。

他在没有戏台的地方,唱了出飞蛾扑火,文人死国。

现在,戏台子搭好了,该我来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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