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英在旁面带笑意的补了一句: 「一阴一阳,一人一门,不可混了。」虽然女英脸上微挂倩笑,但她语中的冰冷却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珑,你想通过长老的检核吗?」
沫泣突来严肃一问,使脑中愣了一瞬,一瞬过后我才坚定答道: 「当然想。」
沫泣听见我的回答,黑眸深处坚定不移的光芒似是暗了几分,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但总有一种若此刻放手,便会追悔莫及的预感。
她凝视了我半刻,半刻之间,我们一语不发,两人之间都感受到了彼此的颤抖及不安,最后,沫泣率先将她的左手搭在了我的手上。
「对不住。」语毕,掌中纤细的手腕就这么啪的一声挣脱而去,刹那还未来得及回神,沫泣早已头也不回的冲进满是黑气的水门中。
「沫泣!!!!!」我下意识的冲上前,欲追着沫泣进入黑门,忽地,身子大力一晃,竟被身后观望许久的女英施术拽入另一道门中。
一入幻境如坠寒渊,回过神来整个人早已掉入目不见光的水里,伸手一挥,水流强劲的阻力及冰冷的触感如薄纱冰丝般,急促地扫过每个角落。
「姐姐…姐姐!你看到了吗?!这孩子,这孩子的力量…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就如同…如同东海之广,大荒之遥,无可测夺,无可测夺!东皇阁…。」耳边忽地传来女英惊惶的呼声,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幻境中再无半点人声。
「长老?」轻声一喊,回应我的只有水流缓缓扰动的声音,正当我还未来的及厘清状况,身子忽地发软,五感开始丧失,意识逐渐模糊。
「不好…这是什么术法?!」
未等疑问排解,意识便逐脱离身躯,正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声尖锐的金铃声,刺耳地将意识从深远的水底给拽了回来。
「我读到你内心藏有的那孩子了,没想到你竟同我一样。 」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她声如温水柔中带暖,话中夹着几震惊。
刹那,四周无尽的漆黑如同潮水退去,不到半刻,光明重现,一眼望去波光泄泄,身躯如同身处潭底,连同方才的寒凉之感也随着黑暗一并散去。
我挪动身子适应着周遭一望无际的汪洋,忽地,眼前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婀娜美丽的伫立于前,人影在清水流动间逐渐变得清晰,直到最后,那孰悉的绯色裙摆,高挑秀美的身姿映入眼帘。
「女英长老!」高声一喊,长老细长的秀眉轻轻抽动,眉间略蹙,神色悲苦。
「女英…。」
「女英她早就…。」
「我乃娥皇,非是女英,我司长水部是五行长老之一,你也可称我为”湘夫人”。 」
「想必方才你是将我认作我的孪生妹妹”女英”了。」
「长老您莫要说笑了,你的术法气息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你就是女英…但,但为何您又要自称自己是娥皇呢?」精准的言语如同利剑,眼前长老的眼色越发越难看了,甚至能从她的眼中感到飘忽不定的杀意。
「我说,我是娥皇。」她冷声一语,毫不留情地否认掉任何可能。
「我想起来了,你,你是星魂大人额外看重的那名弟子,珑,等等!」娥皇突然惊愣了一瞬,便开展笑颜,冷冷笑道: 「对了,你同我一样,珑…不对,应该说铃,阿铃。」
阿铃两字在耳边回荡,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再见到她了,不管是重伤亦或昏迷,我再也不曾到过那孰悉的黑暗,也再也没能听见金铃般的笑声。
娥皇口中的阿铃两字实在太过震撼,脑袋直接停摆再了原地,我惊恐的望着娥皇,她似笑非笑的缓缓靠了过来,直至二尺方才停下,她高挑的身形使地眼珠子只能高悬仰看,她眸中难以解读的目光盯了我半刻,半刻之后,一声诡笑逐渐疯魔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易魂幻境,游离映心,水中倒影,方是自己,女英早就不再了,我可怜的妹妹啊!」娥皇笑着,悲嚎着,此刻我已无法从她的话语中分辨她内心蕴藏的情感,那些话语就如同一杯清水倒入五色般混杂不堪,在一杯污浊的泥水中,又要如何分辨水中之物呢?
「我知道了…是天意,是女英引你来此地的,对吧?!这鉴水冥生的禁术,只有我们姊妹知晓如何施展!」
「定是妹妹心中有苦,方才将此术传授与你,对吧!也难怪星魂大人会如此看重你这女娃,这鉴水之法在五百年内,只有我和妹妹修习成功,但…但她却离开了我。」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什么鉴水…什么冥生?若这真是禁术,那您…您不就犯了”修习禁术”的重罪了吗?!」
「重罪?禁术?这些规矩在长老之上便毫无作用,修不修得可是各凭本事,哪像某些愚痴的弟子,只会暗地里胡耍唇枪。」
「不过,我不相信你,你的体内,你的神魂之中分明有着两道痕迹,一道是你自己,清澄无邪,避毒除晦,另一道便是气息脆弱,金铃生灰。」
「那声如金铃的女子也是你的孪生姊妹对吧?你跟我同样,她们都回不来了…她们只是水中映影,你一定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阿铃给唤回来的吧!」
「想当初…妹妹走后,我耗尽了毕生的功力,只为了用我那破碎不堪的记忆,让她再次回到我身边。」
娥皇神情痛苦,语中透出阵阵悲凉,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想着方才女英诡异的气息,一切疑问的解答浮现脑海,那是让人不敢置信,毛骨悚然的答案。
「难不成…你使用了术法,使原本死去的女英长老,以某种的方式存留于世?!不…不对,人死不能复生,纵使身有残魂,那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做不得数的,阴非阳,阳亦非阴,阴阳轮回互转,却无法逆生违死。」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结果,长老她…长老她早就,而娥皇长老你口中的鉴水冥生,实则便是如水中倒影一般的术法,不只是声音,气息,只要有关被施术者的任何一切,均可被一一复制下来,但这其中最关键的不只是施术者的功力,还有…。」
「还有始终如一的思念。」娥皇板着脸,冷声接话。她此刻阴寒的模样,令内心受到成倍的打击,她的内心深处早就知晓女英之死,却同时也深信女英亦活,这般入魔般的执念,才是术法能成功催动的原因。
“只要愿意相信,又何须理其真假呢?”
也难怪这”鉴水冥生”会被称作禁术了,娥皇的神智在术法的长久影响下被逐渐侵蚀,也许到了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娥皇还是女英了。
「也是,即便你练得了这门禁术,你却依然是内门弟子之一,触犯规矩的弟子下场都不是很好,也难怪你不敢承认了。」
「长老,你真误会了,我…。」
「呵呵,既然你不打算承认,我只好亲自试试了,放心,当我测试完毕定会替你保守秘密。」娥皇快语打断了未能出口的解释,她翻动手掌,凭空画出一道优美的阴阳弧形,术法印迹在片刻间搅动了周遭的水势,此刻原本和缓的清水突生千钧之力,身处其中顿感筋脉窒碍,气血难行,再这样下去整身就会被沉重的水压给压扁了。
我赶紧催动内力,引动周围水流包覆自身欲抗其力,只见娥皇拉开距离,欲在施术攻击,却被我暗中施以的浪浪沧水给拖住了身子。
「这三月以来我可是整理了不少弟子的修练密卷,其中暗藏的术法精要也使我增长许多,长老您且小心了。」心中定夺后,我精准的连掐指诀,顺至娥皇的身旁,欲以近身肉搏打断她的节奏。
「你的战斗手法不同于内门弟子,明明是施咒之人,却还习得了不少拳脚招式。」
娥皇虽连忙闪躲,却是逐渐招架不住迅捷如蛟的掌法,十招过后便在难使其他术法,只能费力应付我的攻击。
娥皇闪躲间,终究是被我的右掌擦过腹部,她受其气劲影响被击退数步,面色难看的不解道: 「阴阳家五部长老中,我并非是最善于战斗的,尽管如此,我依然有绝对的把握可拿下任何一名阁中弟子,但你…。」
娥皇顿了顿似在思量什么,当我以为她就此收手时,一道凭空出现的诡异术法快如闪电的命中了心口之处。
「唔?!」我赶紧运习调气,用来抵抗来路不明的咒法。
「你虽有着惊人的实力,却还是太过大意了,也难怪白娦那利嘴,会紧咬着你不放,对敌之下,最该防范的便是眼前敌人,人不倒下,就代表他们还有任何可能,能够扭转局面。」娥皇面露笑容,指尖停点在我的额间,刹那,神识如同被抽离一般痛苦难捱,意识也因为这般剧痛忽地丧失。
片刻,一声刺耳的尖叫伴随着水流的颤动,将昏厥的意识给唤醒,睁开眼,娥皇惊惶呆滞的脸孔愣的望着我,她颤抖笑着,哭着,时不时捂脸发颤,嘴中念念有词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靠近一看,我担心的关切道,娥皇听见我的关心,身子依然只不住颤抖,嘴中只是一直反覆念着毫无头绪的断语。
「对…对不住,东皇阁下,还有那…,对不住,我知道的…。」
看着娥皇失魂的样子,手中提气下便打算探探她的情况,当手掌轻触在娥皇肩膀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般,疯魔的抓住了我的双臂不停摆动,惊恐道: 「我…我错了,那不是鉴水冥生,那…那,那是更加深沉又难以捉摸的力量,明为虚,亦为实,我不该…我不该触动了东皇阁下的…我…我,对不起,那阿铃,那阿铃是…。」
「长老?你说阿铃…阿铃她怎么了?」
「不,不对的…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天底下怎可能存在两魂兼并,你…我终于知晓,那撕魂之苦,那断魄之痛,远远不及眼前的你,你的过去到底...。」
娥皇崩溃的摇晃着我,就像在乞求什么,害怕什么,纠缠了一阵,她的指间开始慢慢发散,一开始是指间,在后来蔓延到了手臂,最后连她的身影都即将消去。
「长老?!!」惊声一呼,下意识运起万愈之法,打算阻止眼前身形发散的娥皇。
「都是姊姊的错,要不是姊姊执意探清这少女,也不会触及了东皇阁下的咒法,都是我…都是我才害得你!!!」
“东皇阁下?难道这几月下来,我迟迟未能见到阿铃都是因为他?!”
「长老您在说明白点,什么东皇阁下的咒法?东皇阁下将阿铃怎么了?!」我惊恐地看着长老,她却一语不发,眼神失意,毫无情绪。
须臾,万愈之法的萤光缠绕在娥皇周身,她眸中终于恢复了一点温度,她吃力地眨了眨眼,虚弱道: 「东皇阁下…将我的意识给消去了大半,想必幻术解开后,妹妹…女英就…而我回到现实,再也记不得今日之事,再也弄不明白妹妹为何会突然消失。」
「我用一生的功力唤回了她,却用一瞬的误算将她送走,不该…不该啊!」
半晌,娥皇再也不言语,见她这般模样内心也无可奈何,万愈之法治的了皮肉之伤,却填不满心灵之孔,虽然可以试试小五说过的”通心控意”来缓解娥皇的神伤之苦,但其中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没人能确定失败的后果会有多遭。
我不再干预娥皇,开始探询眼前的幻术试炼,一番摸索后,结果便很快的出现眼前。
当我触入幻境阵眼,四周徒生许多人像幻影,他们面容狰狞,恶语连连。正当我愈将他们尽数击倒,他们却略过了我,直往阵眼中央的一个弱小的人影而去。
眼前上演的是一个残忍无情的争斗,那弱小的人儿被四周的恶影欺凌污辱,想当然耳,见到这番情景,我直接一技术法将他们竟数消去。
正当我端详眼前弱小人影时,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令人倒吸了一口气。
「没错,要通过试炼就得先杀了他,这是最简单的一项考核,任何人都可以轻松通过的考核。」娥皇不知何时晃到了我的身后,她嘴角露出坏笑,仿佛早知道我下不了手般刻意嘲笑。
「这片幻境是以你的内力之形作为投射,尽管它无边无际,但也不容忽视一个事实,身处幻境之中,你依然得照这幻境的规矩走。」娥皇语带深意的凝视着我。
在这时刻我应该果断的下手,只要通过考核便能前往咸阳宫!
时间一滴一点的过去,每当术法要击穿那名人影之时,术法本身就会如泡沫般破灭散去,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我试了无数次终于明白”心无杀意便无法破阵,尽管生了杀意,但在那意念的背后,也绝不容许一点杂念的存在。”
“只有能够不带任何情感的剥夺这份生命,才是这是试炼的原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