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的班会就开到这里,刚才点到名字的同学以后每天晚上晚自习都去阶梯教室,齐通老师会为所有生物竞赛复试通过的同学进行集中补习,竞赛终试暂定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到时候学校会提前集中大家一起去榆城进行比赛。”
目送着赵丹柔离开,林昭川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有规律的敲击着鼻梁,一直到身边阮七七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林昭川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吗?”林昭川一脸不明所以。
“沈檐叫你半天了。”阮七七愁眉苦脸的开口,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快占了大半张脸。
“现在人呢?那他去哪了啊?林昭川看着沈檐空荡荡的座位,又皱着眉凑近阮七七,“你这黑眼圈怎么搞的啊,这是熬了多晚才睡啊七七?”
阮七七叹了口气,看着林昭川依次为他解答:“沈檐刚才被老班叫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阮七七朝着自己眼瞎的青黑伸手喷了碰,一脸心疼的开口:“最近作业太多了,而且我还要做艺考机构老师留的作业,所以觉根本不够睡呜呜呜!”
“这可不行啊,七七,你忘记我上次运动会晕倒那次了吗,你现在光是减肥就让身体很吃不消了,天天还这么熬夜,这样肯定不行的啊!”汪晓薇转着身子苦口婆心劝道。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高考预备生呢,既然选了这天路,怎么着也要咬牙坚持下来的!”
阮七七说沈檐只留下一句桌兜里有留给林昭川的东西然后抓起羽绒服外套就离开了教室。
林昭川莫名其妙的坐在沈檐的椅子上弯腰朝桌兜看去。
低头找起东西来非常方便,因为沈檐桌兜里的东西很少,果然沈檐的桌兜里的东西跟他平时的话一样少,也和他的脸一样干净。只有靠着国道那一边的位置才放了一些做完之后被放在文件夹被整理好的试卷还有一本厚重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另外一边放着一个瘦瘦长长的棕色盒子。恰到好处的银色暗纹简单点缀,看起来很有沈檐的风格,简约又高级。
林昭川有些期待的把长条形礼物盒拿到自己的位置上,趁阮七七出去打水的功夫,默默的打开了沈檐送给自己的礼物。
是一支笔帽和笔杆通体漆黑,笔帽顶端和笔夹为金色点缀的沉甸甸的钢笔。看到这个礼物,林昭川着实有些意外,他将钢笔从盒子中拿了出来仔细观察,在把笔帽拔开之后,林昭川发现金色的笔咀上也不普通。
“Mint.”林昭川将刻在上面的单词读了出来,是薄荷的意思,言语间,林昭川之感觉放在裤兜里开着静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昭川低头,是沈檐发来的:
檐哥:【注满好运的钢笔,作为奖励薄荷进入生物决赛的礼物。】
时间卡得刚刚好,林昭川弯唇一笑,眼底荡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才知道原来在沈檐眼里自己是一片薄荷。
旧的那支第一次月考时从沈檐那里拿来的黑笔此时正在林昭川的指尖流畅的旋转,钢笔被他原封不动的装进了书包,原因无他,林昭川舍不得用。
一直到这节课下课林昭川也没再见到沈檐的踪影。江开许和赵欣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准备一会儿到阶梯教室进行补习,本来林昭川也是在收拾的,不过左等右等沈檐依旧没有现身,林昭川不愿两人陪自己耽误时间所以先让他们离开。
“开许,如果齐老师问我去哪了,你就说我被陈老师叫走了,要是沈檐也被问了,你也这么说就行。”
“行,川哥包在我身上。”江开许挠了挠头,虽然不知道林昭川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生物补习,不过既然林昭川都开口了他肯定使命必达帮兄弟糊弄过去。
“谢了。”
直到两分钟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林昭川终于是没有了耐心,自从沈檐呢离开之后右眼皮就时不时跳一下,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过总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他开始还错以为这是因为沈檐送自己礼物带来的喜悦,不过在沈檐从给自己发来那条消息之后就没再有过回音,所以林昭川在上课铃敲响的时候,直奔到了高二年级的办公室门口。
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林昭川扫视一圈,没有看见沈檐的影子,同样也没看到赵丹柔和陈芸京的座位上有人。
林昭川有些懊恼,刚想抬起步子转身离开,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借着拐角的位置,林昭川听见了正在上楼梯的赵丹柔和陈芸京停下脚步正在说着什么。
“沈檐家里这个情况实在是……”
是赵丹柔的声音,林昭川不由得皱眉,他又向前半步想要听清楚沈檐到底是去哪里了。
“是啊,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么小的时候爸爸不在了妈妈也不管她,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替他妈收拾烂摊子,没想到这回都闹到派出所了。”
两个人又往上走,在快要走到三楼平台的时候,林昭川已经后退了老远。所以陈芸京和赵丹柔看到林昭川的时候,对方是从她们对面迎面走来的。
看着林昭川脸色不太好看,他又是冲着办公室的方向走来的,赵丹柔和陈芸京都开口。
“怎么回事啊小川,是不舒服吗?”陈芸京有些担忧的开口。
“是啊,是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
多亏了林昭川平时在老师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的形象,加上赵丹柔和陈芸京都对林昭川的身心情况多有了解,所以林昭川从拿到假条到回教室拿上书包走到校园门口,除却赵丹柔和陈芸京的五分钟关心和叮嘱,他总共下来根本没花10分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林昭川没有停下来,他继续拨通沈檐的电话,虽然沈檐现在没有接通自己的电话也不知道沈檐具体是在那个公安局,不过到沈檐家门口总是没错的。
今天虽然下的小雪,不过前一天晚上的下的雪还堆积在地上,天色已黑,路灯的照射下雪花飞舞的轨迹落入视线之中,城市显得格外圣洁干净。
都说下过雪之后雪花的时候才是最冷的,林昭川心里暗骂一句,默默的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
下雪天不好打车,林昭川最近也都是打车上学,无奈,他只好在公交站台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终于在公交车即将到站的时候,沈檐终于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檐哥,我现在去找你。”林昭川维持着冷静,话说出口的时候听不出内心的焦急。
“你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你不在学校吗林昭川?”
“回答我沈檐,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这句话是低吼出口的,林昭川知道沈檐在逃避自己的问题,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了,林昭川重重呼出一口气,语气放缓,“你听着,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你独自面对的沈檐,你不是圣人,没必要什么问题都自己承担,你现在身边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告诉我好吗,檐哥?”
短暂的沉默,林昭川清晰地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派出所,惠云区派出所,”沈檐顿了顿叹出一口气,他本来在林昭川打电话前除了疲惫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向来都替廖丽慈收拾一切她整出来的烂摊子,这么多年以来他应该是已经习惯了的,不应该会有别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可是林昭川的这一通电话竟然让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呼吸有些沉重,连说话的生意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短暂的沉默过后才继续开口,“现在你先回家好吗林昭川,我答应你,等我这边问题解决了,我去你家找你好吗?”
看着一旁做好笔录被领出来的廖丽慈,沈檐挂断电话,冷眼看着对方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
吃了一碗热乎的拉面,廖丽慈才觉得自己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才有些回暖,她放下端起来的拉面碗,舔了舔吃饭时掉落一半的口红残缺不全的嘴巴,支支吾吾的对着对面人开口,“檐檐啊,谢谢你来接我,妈妈真的,真的……”
沈檐在廖丽慈吃面的时候一直审视着对方,不过廖丽慈估计是饿的太久,所以吃饭的时候格外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檐冰冷空洞的眼神,哪怕在廖丽慈此时跟沈檐说话的时候,沈檐也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廖丽慈的眼神。
“吃饱了你就赶紧回家吧,警察刚才跟我说你被骗走了五万,”沈檐不情愿的直视廖丽慈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眸,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这个月我会多给你打过去几千应急,我劝你赶紧找个稳定的工作吧,别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落在你头上了,你自己做过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沈檐站起身,不愿多做停留,不过他刚一转身,廖丽慈也站起来,开口叫住了他。
廖丽慈语塞,没料到沈檐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檐檐,这回都是妈妈不好,不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这样将来才能给你攒下来娶老婆生孩子啊,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说着,廖丽慈伸手就拽住了沈檐的一条胳膊。
沈檐默默转过头,实现从廖丽慈拽住自己的胳膊移到了廖丽慈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他目光如刀子一般钉在对方脸上,似乎透过精致美丽的皮囊看到了廖丽慈腐朽不堪的灵魂,“第一,你把钱都给骗子是因为你想过上好日子天天不用努力就有钱花的日子才这么做的,第二,这么多年以来你连养我都不愿意,现在你告诉我要给我存钱娶老婆生孩子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而且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以后,将来,这辈子,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的,第三,把你的手拿开,别碰我。”
每一句说出口都让廖丽慈的脸色更白一分,配上她涂得刷白的脸蛋,沈檐看在眼里自己的母亲仿佛地狱而出的索债恶鬼,毫无征兆的,他笑出了声。
廖丽慈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过在沈檐即将走到店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犹豫着叫住了沈檐,“我没钱了,房子也租不起了,沈檐,你管管我吧。”
……
廖丽慈的行李走在她原先租房楼下的一家小卖铺里放着,店铺的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人虽然上了年纪,不过看起来却活力满满,她似乎和廖丽慈关系还不错,沈檐拿起角落里廖丽慈的行李,自己默默的站在店铺门口打车,他虽然没有扭头,不过却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婆婆:“这就是一直听你提起来的儿子吧丽慈,之前还以为你吹牛呢,没想到这个小伙子看着确实不错嘞,长得这么高还这么俊,眼睛一看就是遗传你多一点呢。”
廖丽慈一改往日的形象,说起话来温柔不少,她笑着跟婆婆解释:“是吧婆婆,我儿子可棒了,他可是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呢,今年高一了,好多小姑娘都可喜欢我儿子了呢。……”
听着两人的对话,沈檐默默的将实现移到了店铺门口一元可以坐一次的摇摇车上,这个东西他是在他爸爸还在的时候玩过几次,后来爸爸去世,哪怕李高峰主动带着沈檐来玩,他每一次都某某摇头拒绝,小时候的沈檐比现在话更少一些,不过骨子里的倔倒是始终没有变过,他不愿意,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再也没有玩过。
这会儿雪下大了一些,沈檐头上没有遮挡,冰凉的雪花化在鼻尖和脸颊,温度更低了一些,可是沈檐却不觉得有多冷。
他从来就没指望廖丽慈能对他有多少关心和了解,高一和高二这种东西廖丽慈记不住倒也正常。
正常吗?是正常的,不过有些事情没说出口前还能有幻想的余地,可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连蒙蔽自己的机会都被剥夺的地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