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玩家神色各异，宋林易将新发布的规则细细读了一遍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秦煦昇很自然地跟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陈琦和李顾则坐在了对面位置上。

很快，所有玩家都找到了位置坐下，手机又弹出了新的通知。

[备考生行为规范检查现在开启]

此通知一出，在场的玩家突然端正了坐姿。

副本一开始发布的规则当中的第三条：进入图书馆之后，行为必须规范。

而怎么才算是“行为规范”游戏并没有说明，大家只能尽量地往记忆中的“规范学生”靠近，在座位上直起腰，将书籍在桌子上摆好。

[……]

[作息表遵循情况…良好]

[相关科目书籍…按时携带]

[寝室打扫情况…]

[未保持寝室整洁的备考生扣除5%学习进度]

宋林易侧头，和秦煦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书架上原本被打乱顺序的科目书。

宋林易收回目光，切出通知页面查看自己的任务进度，依旧是20%，没有减少。

看来规则三中的“进入图书馆之后，行为必须规范”，并不单单指在图书馆中的行为是否符合规则，还包括了进入前的所有行为。

“进入图书馆”是结算之前行为的节点。

这是在玩文字游戏。

看来之后即便出了图书馆，行为也不能太逾矩了。

宋林易抬眼扫过其他玩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刚进入副本的玩家在不熟悉副本的情况下，总是会先按照游戏的指示去做，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按照作息表前往图书馆，没有注意到寝室里的东西也正常。

宋林易收回目光，手机上显示检查已完成，只有包括他和秦煦昇在内的四个玩家没有被扣进度。

接着，手机响起来开始学习的闹钟。

宋林易按照作息表上的安排，拿出了“几”，将书摊开。

书内依旧没有内容，全是空白页。

他垂眸，盯着书看了一会，眼前竟模糊起来。

那书中没有字，却无端地让人感到眩晕，盯着那空白页看超过5秒，视线就会开始发暗，空白页上出现扭曲的色块。

宋林易闭上眼，感到四肢一阵无力，像有什么捆着他往下坠，心中莫名浮现出恐慌感——和刚入副本时“鬼压床”的现象很相似。

他伸手去摸放在一旁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只见一红一蓝的进度条发生了变化：

SAN值：98 学习进度：22%

两个值数一换一？

他将手机翻了个面，抬眼看向四周，大部分人都坐在位置上认真看书，但显然已经受到了精神污染，出现了眩晕的反应，少数人察觉了不对，发现了自己数值的变化。

按理来说，SAN值和学习进度一换一，确实可以在精神完全受到污染前将学习进度赶到100%，但谁能确保中途不会出现有需要消耗SAN的任务？数值能否一直保持一换一的水平，后期会不会大幅度消耗SAN值而学习进度不增反减？

实在不是宋林易多疑，毕竟上一个副本才遇到过这种情况。

宋林易的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到书的前方，伪造出一副在“认真学习”的模样。

眩晕感缓解了，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大概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受到影响。

按照作息表上的安排，副本里的大部分时间都会是在这个座位上度过，即便选择摸鱼，也还是无法阻止SAN值的掉落，这样一来玩家会变得很被动，对通关很不利。

这样想着，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举动无疑吸引了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一副“这人不要命了”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陈琦也抬起头，眼睛都瞪大了，似乎很想问他在干什么，但碍于规则不能说话。

宋林易轻轻笑了笑，示意她放心，正准备转身离开座位，就见旁边的秦煦昇也跟着站了起来。

其他的人目光瞬间变成了“哦，不要命的还不止一个”。

宋林易没有理会那些目光，而是侧头和秦煦昇对视了一眼，转身朝就近的书架走去。

图书馆的规章“非必要不得离开座位”和“只可在书架前稍作停留”，证明玩家不是完全不能离开座位。

他现在只是急需去书架上找一本书而已。

宋林易来到书架面前，目光扫过一排排放得整齐的书，书脊上写的都是“几”“点”“去”“图”“书”“馆”“？”几个字，但都顺序混乱，没有连成副本的名字。

一本课外书都没有？他心中腹诽。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游走，忽然停在了面前的一排书籍上。

这里的七本书，是按照语序排列的。

他想了想，抬手抽出其中的“几”，目光怔了怔——书架对面相同位置的那本书，刚好也被抽走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露了出来。

对面的秦煦昇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地露出一个笑来，冲宋林易wink了一下。

宋林易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将旁边的书挪了过来，挡住秦煦昇的目光。

秦煦昇也学着他挪了一本书，从对面投来谴责又委屈的眼神，像一只没得到主人摸摸的大狗。

宋林易失笑，只得任由他这样看着，低头翻开了手中的书。

这本“几”依旧是空白页，但这样看着却不会给人带来眩晕感。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就见空白页上浮现出一些色块，色块逐渐组成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站在书架旁，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他漂亮的侧脸和浓黑的睫毛。

宋林易心头一跳，意识到画面中的男人正是自己，迅速按照画面中的视角转头看去。

只见转角处的咨询台内，正坐着一个NPC，她推了推眼镜，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目光麻木且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NPC的视角？

宋林易眉头微动，伸手将书翻动了一页。

这一次，画面变成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本书，一只手正握着笔，在空白页上勾勾画画，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又翻过一页，还是同样的桌子视角。

通过书架上的书可以看见NPC的视角。宋林易确定了这个猜测。

他又翻了几页，略过了备考生NPC的视角，借助其他NPC找到了休息室的位置。

图书馆是一个圆环形，书架的排列呈发散状，而休息室的位置则在他所在位置的对面，一间有落地玻璃窗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沙发。

让宋林易在意的是，图书馆内有一个推着推车的员工，他不断地出现在大多数NPC的视野，且都只是路过，反复地路过。

最奇怪的是，这个员工的视角没有出现在书中。

忽然，宋林易往回翻页的手顿了顿，终于借助一个抬头休息的备考生NPC的视角，看清了这人反复路过的最终点。

他推着车，不断地在杂物间进进出出，一副装得自己很忙却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

宋林易：……

这样子怎么这么眼熟？

像他刚开始觉醒那段时间，想摸鱼却又不敢大胆摸的模样。

宋林易正想再仔细看看，书中的视野忽然开始向下移，重新回到了桌面上，一只手又开始拿着笔在空白页上勾勾画画。

“叮”一声，宋林易的手机弹出了新的消息。

他垂眼滑开手机，上面弹出一条警告：[备考生离开时间过长请尽快回到座位]

宋林易按灭屏幕，只好将书放了回去，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

再次出图书馆，是副本时间晚上十点半，宋林易竭尽全力地摸鱼，却还是掉了10SAN值。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进度条：SAN值90 学习进度30%，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果然，摸鱼一旦变成了一向任务，就没那么好玩了。

一旁的陈琦打着哈欠道：“怎、怎么进了游戏里还、还要读书啊……”

“对啊，”李顾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我都好几年没认真看书了。”

宋林易闻言抬头提醒道：“那个书不要认真看，会影响SAN值。”

李顾一下清醒了过来，疑惑地问：“啊？可不这样怎么推任务进度？”

“我预感想要推进度不会那么简单，副本后期一定会作妖，”宋林易翻看了一眼作息表，说，“按照作息表我们必须要在三分钟之后抵达寝室，没时间多说了，明天你们俩注意跟着我，我们去休息室说。”

“好、好！”

“嗯！”

话音落，几人抬脚就往寝室的位置跑，终于掐着作息表的时间抵达了寝室。

寝室内，其他两个室友已经回来了。

早上和他们说话的眼镜男的座位上已经拉上了桌帘，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开来，仔细一听，便能听见里面发出的轻微的翻书声。

宋林易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自己的SAN值又掉了一点。

他伸手将秦煦昇拉远了一点，低声说：“那声音不对劲。”

“好。”秦煦昇点点头，趁这机会站近了些。

寝室内的另一个室友是一个寸头，他的眼下同样是两团乌黑，但看着比眼镜男略好一些，麻木的神情在他身上看着没那么突兀，他不像是一个NPC，更像房间内的一个桌子或椅子，没有灵魂，也就没那么痛苦。

寸头男似乎想要和他们搭话，但却被闹钟打断了。

他回头惊恐地看了一眼闹钟，不断念叨着“该洗澡了、该洗澡了”，然后慌乱地关掉闹钟，从桌子上抱起一叠衣服，向淋浴间走去。

宋林易和秦煦昇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注意到了，寸头男抱开衣物后，露出了被压在底下的桌面。

那上面多了一本深黄色的笔记本，是早晨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