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帝国的天气与往常十分不一样。
以往圣诺星也会有冬季寒冷的时候,但很少下雪。
今年则是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天气鲜有放晴的时候。
终于,圣诺星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当失去自由时才知道自由的珍贵”,这句话无论放到过去还是现在都同样适用。
大雪把人们的生活空间都挤压在了那个小小的屋子中,如今大雪散去,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出来走走。
当初和平盛典所搭建的台子还没有拆,但是早已经长满了杂草,厚厚的积雪将其全部覆盖。
有人溜达到这附近,突然想起了在大众视线内消失已久的时桉。
“你说,那个之前很火仿生猫,干什么去了?”那人看向身边人,“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旁边的人笑道:“他因为泄露机密被抓起来了,你还不知道呢?!”
那人震惊道:“真的假的?!”
这时一个小女孩小手通红,拿着两个雪球向那个嘲笑时桉的人砸去。
“你才是坏人!猫猫才不是坏人呢!”
声音稚嫩但中气十足。
小女孩用尽全力,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胸前那个猫猫的徽章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但小姑娘没发现,扔了雪球扮了个鬼脸就跑走了。
她一直想来亲眼见时桉一趟,但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妈妈就给她买了这个小猫徽章,说是长大以后,凭借这个徽章就可以换一次见猫猫的机会。
小女孩很开心,便一直把这个徽章戴在身上。
一个高大男人看见这一幕,踏过积雪,捡起那枚藏在雪里的徽章,擦干净。
小铁片上是小猫的怼脸大头照,看起来像是在第一个视频中截取出来的。
徽章并没有多么精致,应该是喜欢小猫的某个个人玩家自己做的。
他没有把徽章带走,反而等待了片刻。
果然,那个小姑娘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在雪地上寻找着什么。
他走过去,把徽章递到小女孩眼前问道:“就这么相信时桉不是坏猫吗?”
小女孩说了声谢谢接过徽章别好。
“当然!猫猫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坏猫!”
说罢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能把猫猫徽章还给我的人,也不是坏人!”
江至峤笑了,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脑袋,绅士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郑重地告诉她。
“猫猫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
江至峤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拎着猫罐头向远处的飞行器走去。
家里的罐罐上次是最后一个,他已经再买了一些,一会儿带给小猫。
*
一名士兵匆匆跑进洛瑞安的办公室,还没喘匀气就开了口。
“殿、殿下,上将回、回来了。”
时桉瞥了一眼,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嫌弃地说道:“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能干能干,当然能干了!”
吉恩哪有拒绝的勇气,毕竟时桉就在他的手底下出事的。
他还要仰仗洛瑞安,给他一条生路。
洛瑞安:“还按之前商量好的说法,不要紧张,我保你无事。”
吉恩点点头,像没事人一样回到地牢,只是下楼的时候和江至峤擦肩而过,他没敢打招呼,只是匆匆低头快速走过。
江至峤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想快点见到小猫。
洛瑞安转身坐下的空档,江至峤已经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江至峤敲敲门,却一步不肯往里面走。
他的声音礼貌但疏远:“我希望探视时桉。”
虽然他可以直接去,但洛瑞安是地牢的主管领导,时桉还在他手里,现在还不能撕破脸。
洛瑞安欢迎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这一声探望时桉噎了回去。
但很快,也就眨眼间的事,洛瑞安重新调整情绪状态。
他笑意盈盈地迎了出去,不动声色地把江至峤拽了进来。
“师兄先喝点水,刚回来先休息一下。”
江至峤本不想和洛瑞安说太多,他想看完时桉之后再把他听到的流言蜚语和洛瑞安说清楚。
但看眼下这情况他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那干脆不如就现在都说明白,以免某人总抱有幻想。
“以后不用师兄师弟相称,毕竟在这偌大的指挥司,也不是只有你我两个帝国军事大学的毕业生。”
“还有未经我的同意就私自散布你要与我订婚的不实言论,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至于皇帝已经同意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去拒绝,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
在江至峤进入指挥司的那一刻起,不少人直接向他贺喜,他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两个人的订婚,他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而且比旁人知道的都晚。
更何况,他根本就从未同意过这件事。
江至峤这话看似体贴全面思虑周到,实则没给洛瑞安留下一点反驳的可能。
洛瑞安脸上早已挂不住了,但还是尽力扯出来个笑容。
“师兄这是在说什么。”
因为他身份尊贵,所以他身边几乎没有忤逆他的人。
江至峤是第一个。
还是在这样的大事上。
明明他和江至峤联姻,是双赢。
一个身份显贵大权在手,一个战功卓著饱受爱戴。
二者搭配在一起,只有最大的利益,没有最坏的结果。
更何况,他确实喜欢江至峤,这也不算没有感情基础。
洛瑞安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师兄刚回来有点累了,要不要回去歇歇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
江至峤拒绝得爽快,他不想纠缠太久,他还要去看时桉。
他转身出门,却被洛瑞安拦了下来。
洛瑞安语气淡淡的。
“时桉已经死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一条定身符咒一样,江至峤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上次来见他明明还好好的。
怎么可能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就……
死了?
江至峤不相信,他更不会把死字挂在嘴边。
“他在哪?我要去见他。”
江至峤神色如常,但心底的慌张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心跳加速,喉头哽咽,甚至连手也在不自觉地发抖。
“时桉吗?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在哪?”
“停尸间。”
江至峤二话没说,只是看了一眼洛瑞安,然后向楼下走去。
洛瑞安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跟上来。
他脑中像什么东西炸裂一样发出“嗡”一声巨响,然后全身都在冒冷汗,手脚已经没办法动弹。
而他确定,刚才江至峤那一眼,没有用一丝一毫的精神力。
仅仅是瞥了他一眼而已。
不知道江至峤走了多久,可能有半个小时,也可能有一个小时。
洛瑞安才刚刚能活动身体。
周围没有支撑,他直接摔倒在地。
脑袋刚从一片麻木里面苏醒还没来得及思考,却又狠狠磕到地上,起了个大包,眼冒金星。
洛瑞安自嘲地笑了一声。
似乎他错误地估计了时桉在江至峤心中的分量,但他又在庆幸,还好时桉已经死了。
他不惜主动开口放下身段向父皇提出联姻,更何况这个消息已经在帝国高层之间流传。
如果对方悔婚,他的脸面往哪搁。
而且,他还喜欢江至峤,也并不打算放弃江至峤。
哪怕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不肯放手。
*
帝国军事指挥司负五层,这里的潮气更重,温度也更低。
这里只有停尸间一间屋子的存在,除了两个不得不来这里的看门人,几乎无人想踏足这个楼层。
寂静的氛围被电梯“叮”的到达声破坏,短暂的光亮之后,走廊又重新回归黑暗。
冬天冷了就想睡觉,两个看门人昏昏欲睡,完全没在意来的是谁。
直到听见脚步声,他们才懒懒散散例行询问了一句。
“谁呀。”
江至峤没有回答,直接摘下自己的肩章丢了过去,随后推门而入。
肩章砸到那人的头,那人的瞌睡虫走了一点,眨着惺忪的睡眼仔细辨别,却在看到了肩章上的几颗星星时猛然站起。
他抬手敬礼:“上将!”
这动静把另一个人也惊醒,他磕磕巴巴地问道:“上将?”
是帝国第一的那个上将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而且,怎么看起来那么着急。
就算再着急,送到这里也已经晚了吧。
为了保存躯体不被腐败,停尸间的温度比走廊更低一些。
或许是由于刚刚运出去过一批的关系,这里尸体的数量并不多。
三间屋子,只有两间有尸体,另一间是空着的。
这里有死牢里的战犯,也有因生病或者意外去世的普通犯人。
所有的尸体都用白布覆盖,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仅能通过轮廓做出判断。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时桉的尸体到比别人的尸体好认一些。
毕竟他只是一只猫,也就一个胳膊那么长。
江至峤走过第一间,并没有时桉的踪迹。
第二间,却有一张床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鼓包,在一众白色面前是那么显眼。
江至峤走了过去,手轻轻搭在白布的一角,却久久没有掀开。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然后是匆匆的脚步声,江至峤看过去,是那两个看门人。
看门人回过神来就急急忙忙往里冲,生怕怠慢了江至峤,也怕上将怪罪。
两人你推我搡地往前挤,都想第一个在江至峤面前露个脸。
却没想到被绊了一跤,二人直接摔倒在江至峤面前。
所带来的风,恰巧把那小鼓包的白布吹开一个角。
是一块已经认不出样子的人体组织,并不是时桉。
幸好,不是他。
江至峤松了口气,紧攥着的手也猛然松开。
那么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两个房间他都已经看过。
时桉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