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没有盼望来唐梓娴,却盼望来了另一个消息。
客栈要闭店了。
据说客栈的老板要接他去城里享清福了。
这几日,都能在客栈的各个地方碰到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杨掌柜。
早晨,他乐呵呵地站在大堂里同每个下来用餐的人打招呼;中午,他怡然自得地躺在后院摇椅里乘凉午睡;下午,他去不远处的湖边钓鱼静心。
林知瑜他们一早也被告知,客栈将在三日后闭店,除了杨掌柜要去安享晚年,还有因为之前由于大蛤的诡计,这周边事故频发,许多妖怪隐匿在山林,为了百姓安全着想,要将这里封锁起来。
周边的村民都迁了居,客栈自然也开不下去。
“看来不久我们就要启程了。”望着陆续收拾着离开的客人,越清托着下巴,和林知瑜褚玖坐在大堂里,享受午后的片刻安宁。
“也挺好啊,许久不动,我四肢都快退化了。”林知瑜吃着糕点,反而跃跃欲试。
“哼,妖怪可比你想象的危险多了。不要以为你经历了这么点,就可以闯天下了。”褚玖开口就是一盆冷水。
林知瑜笑眯眯地看着他,不作回答。
“狸狸呢?”
“他?那天过后,他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早出晚归的。”褚玖拿过一片糕点,塞进嘴里吃了起来,似乎味道还不错,他的眼睛不可抑制地亮了起来,又拿了好几片一口气塞进了嘴里。这是什么?真好吃!”
“这可是我的独门秘籍,怎样?好吃吧?”店小二来换茶水,听见褚玖的话,又看见他吃的不亦乐乎,内心甜滋滋的。
“客栈要闭店了,你们去哪呢?”林知瑜想起这个消息,客栈闭店,客人提着行囊就能走,再往远点即可入关,也有客栈能歇息。倒是店小二,听说他也在这干了二十余年,体力精力怕是已跟不上,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个啊,杨掌柜心善,给我打点了一处去向,也是在客栈干活。毕竟干了这么多年,除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干什么好。而且我这个年纪了,再过个几年,也该回乡养老去了。”店小二换完水,又擦拭着桌子,应答着。
“杨掌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那可不,当年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无处可去,就是杨掌柜收留的我呢。要不是他,我能不能活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呢。”提及往事,他的眼里隐隐闪过泪光,满脸动容。
很快,他又收起了情绪,拿着肩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对自己刚刚的情绪失控有点尴尬。
“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不过谁能想到这间传承了百年的老店说关就关了呢。”
“哇,这间客栈历史那么悠久了。”
林知瑜也没想到这间客栈存在了这么久,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怪唔得,我说有点地方,怎么发霉了呢。那木板,柴上去还嘎吱嘎吱响。”褚玖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家客栈是杨掌柜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
“嗯,确切来说,这是杨掌柜爷爷的爷爷开的。”
“家族企业嘛这不就是。”林知瑜脱口而出,却见众人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什么起夜?”
“啊我是说,杨掌柜的祖辈好厉害,将客栈经营地好好,传承了这么多年。”林知瑜尴尬笑笑,其他人也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我听说啊,杨掌柜的父亲曾想将客栈卖掉,到城里头去。”
大概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加上几日住店,也算熟稔,店小二按捺不住心底的瘙痒,将自己听说的悄悄说了出来。
“那怎么没有卖掉?”褚玖自然地接过话,显然被提起了兴趣,也让店小二说下去的欲望更强烈。
“是杨掌柜的爷爷不让,据说啊,是要在这守好某个东西。”店小二弯下腰,压低了声音。
“不会是传家宝吧?”褚玖也学着店小二的样子凑上去。
店小二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杨掌柜的父亲不愿当个客栈掌柜,进城考取功名去了。”
“那杨掌柜是怎么留下来的?”
“似乎是当时杨老掌柜强硬地留下了他。不过,杨掌柜的儿子也一样,被一富商姑娘瞧上,到人家家里头做赘婿去了。这不,做出点事业来,就将杨掌柜接过去了。”
没想到这杨掌柜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怪不得杨掌柜会走的那么干脆,当初他大抵也是不愿的吧。
“小二!”
“诶!来了来了。”没聊几句,就有客人在叫店小二。
正在背后聊人私事的店小二心虚地大声应到,匆匆赶去。
“越清,你们商量好接下来去哪了吗?”林知瑜收回目光,望向淡定喝茶的越清。
“唔,大概是北上吧。”越清饮着茶,慵懒惬意。
他们就坐在大堂,吃着糕点,饮着清茶,享受春意,说些私语,好不舒适。
没多久,越清就感到了困意爬上脑门,他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休息了。
桌上的糕点被褚玖三两口吃光,他还意犹未尽地嘬嘬手指,引来林知瑜的频频侧目。
“干嘛?我这是不要浪费。”褚玖被看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说道。
“那你怎么不把地上的也捡起来吃了?”林知瑜指着地上的碎屑。
褚玖不说话,憋红了脸。
门口冒出一个小脑袋,视察着里面的情况,在看到大堂里的褚玖和林知瑜后又很快地缩回去。
“狸狸?”林知瑜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他。
“嗯?”褚玖望向门口,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别躲了,狸狸,看见你了。”
“嘤。”狸狸一哆嗦,慢慢悠悠地挪出来。
“哈哈哈,好巧。”狸狸尴尬地笑笑。
“是挺巧,你这些天都去哪了?”褚玖撑着下巴,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我出去玩还不行嘛,你管我!”
“哼,别又是出去挖宝藏了。这回没我帮你,你一个人能行吗?”
狸狸不说话,腮帮子鼓了起来,像一个圆滚滚的包子。
“不过,狸狸,你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林知瑜给了褚玖一记眼刀,温声开口询问。
“我……我……”狸狸磕磕绊绊,半天也回答不出来。
“这几天这孩子都和我在一起呢。”杨掌柜从大门后面走出来,缓缓走到狸狸身后。
“杨掌柜?”
杨掌柜点点头,宽厚的大掌抚在狸狸脑袋上,慈祥地看着狸狸。
林知瑜有些无奈,不用想都知道狸狸缠着杨掌柜做什么。
一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狸狸躲在杨掌柜身后,抱着他的大腿。
“不好意思啊,狸狸这些天多有打扰。”林知瑜起身向前,想把狸狸拉回来。
“不用。”杨掌柜抬手婉拒了她。
“狸狸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很讨人喜欢。”
听见这话,狸狸又从杨掌柜身后探出,骄傲地扬着下巴。
“好了,狸狸,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捉鱼吗?”杨掌柜拍拍狸狸的脑袋。
“嗯。”狸狸抬起头,圆圆的眼睛望着面前的老人。
他埋着小腿蹬蹬跑向后院,帮杨掌柜拿来鱼竿和提桶,自然地牵上他的手,往外走了。
林知瑜和褚玖大眼瞪小眼。
他们的相处模式怎么这么像亲爷孙呢?
“褚玖,你以后不要老是和狸狸拌嘴了。”
“哈?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林知瑜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过得还不错。”
熟悉的清冷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林知瑜惊喜回头,果然就看见一身白衣的唐梓娴立于门口。
她逆着光,阳光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即使这些天一直疲于奔波,但脸上丝毫不见倦色,依旧是温婉的模样。
“唐姐姐!”林知瑜不可谓是不惊喜。
“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给人多大的安心,林知瑜有些湿了眼眶,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思念她。
“唐姐姐,我好想你。”
唐梓娴上前,温柔的目光望了过来,“我也很想你。”
“越清呢?”她问。
“越清困了,回楼上睡觉了。”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了这里要封禁起来的事了。”
“嗯!”
“我这些天就是受父亲所托,去帮忙做这些事了。总之,你们要尽快收拾好行李,明天我们就要启程了。”唐梓娴三言两语说明她的去向和接下来要做的事,身上的领导威严尽显。
“明天就走了?这么快!”
林知瑜本以为还要再待上两三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那边的事我已处理妥当,左右也无其他事了,还是越早启程越好。”
“好。”林知瑜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她看向褚玖,询问他的意见,他当然是没问题。
“狸狸呢?”唐梓娴望着他们二人,却不见狸狸的身影。
“他……”林知瑜快速地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跟唐梓娴说了一遍,以及关于杨掌柜这个人和这个客栈的历史。
“就是这样,他现在和杨掌柜钓鱼去了。”
“算了,先随他去吧,反正明天我们就要上路了。”
“狸狸也跟着我们一起吗?”
“嗯,他说他想要锻炼自己,跟着我们一起学习,想要变得强大。”唐梓娴淡然解释,“狸狸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父母死于妖族争斗,与其他狸妖族人又不亲近,算起来,倒是孤身一人。”
“没想到,狸狸这么小就经历了这这些。”林知瑜的情绪落了下去,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人们,给予他们苦难。
“是啊,不过狸狸有点急于心切,他想证明自己,却迫于现实。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最后一句唐梓娴说得很轻,林知瑜没有听清。
“什么?”
“没事。你们先回去收拾吧。”唐梓娴莞尔,对他们说道。
林知瑜没用多少时间就收拾完了,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他们都是轻装上阵。
太阳西沉,连最后一点余晖也埋至山头,黑墨一点点浸染,吞噬着最后一点红晕。月亮躲在云里睡觉,唯一醒着的大概就是不断眨眼的星星。他们一闪一闪,观望着沉寂的大地。
晚上吃饭时告知了狸狸明天就要出发的消息,他一脸讶异,询问能不能缓两天被拒后,连晚饭也没吃几口就回房间了。
林知瑜担心他,让褚玖多加照看他,晚上睡觉也注意着点。
不过好在第二天早上用早餐时,狸狸还是出现了。
“各位侠客,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啊,我还以为要多待几天呢。”店小二边上着最后一道菜边说。
“是啊,左右也无事了。”
就要出发了,众人情绪多少有些高涨,除了狸狸,他从昨晚开始就闷闷不乐的。
“狸狸?”林知瑜叫了声狸狸,有些担心。
“嗯?”
“你还在像藏宝图的事吗?”
“唉,算了,得不到的就注定得不到。也许是我和它无缘吧。”
“没事的,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机缘。”
“谢谢你。”狸狸抬头报以一个微笑。
在和林知瑜短暂的交流后,狸狸的心情恢复了一些。
早餐的时间短暂而愉快,唐梓娴雇的马车很快就来了。
众人先将行李搬上车中。
“各位!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带上。”店小二从里边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包裹。
“这是?”
“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你们在路上饿了可以吃点。”店小二笑得憨厚,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竟也生出了几分不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做了这么些东西。
“谢谢。”唐梓娴没有过多客气,收了下来。
“小弟弟。”店小二又叫住了狸狸。
“怎么了?”
“这是杨掌柜托我交给你的。”店小二拿出那份图纸递给了狸狸。
“藏宝图?!为什么?”狸狸惊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