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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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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隼策马飞驰,长弓横在鞍侧,身后是狼狈撤退的北凉残军。

术赤紧随其后,浑身斑驳血迹,脸色铁青,面带不甘。

行至半途,乌兰隼忽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而停。反手一抽,弓身横扫,径直打向身后术赤。

“砰——”

术赤猝不及防,整个人从马上翻滚而下,重摔在地上。

北凉将士见状,勒住马退了几步,掉头不去看二人。

乌兰隼策马调转方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术赤。她抬脚踩上术赤肩头,微微用力,将他半边身子压入沙地。

声音如刀削过寒铁:“你找死吗?”

术赤抬头,脸色难看,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下颌。

他又垂下眸,低声道:“不敢……师傅。”

乌兰隼冷笑一声,眸光森寒:“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

术赤沉默不答。

乌兰隼卯足劲,抬脚猛地踹了过去:“再敢让我发现你泄露我的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敢!”

目光扫过术赤狼狈身影,她冷声补道:“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言毕,她拉紧缰绳,战马扬蹄而起,绿袍翻飞,逐渐隐没在风沙中。

术赤伏地良久,捂住被踹的地方,面色阴沉,血色渐渐从唇边渗开。

他目送那抹绿影,神色阴翳,音色嘶哑却隐透一丝狠戾:“迟早……”

自大梁军夺回漠北复地后,战局渐有转机。

敌军虽倚仗地势与游击战术牵制,却在大梁军步步紧逼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渐有不支之势。

北凉无坚城重防,战法倚重机动灵活的部族骑兵。然而眼下正值草场枯黄,水草短缺,军马乏力,士气大不如前。

陆瑶趁势追击,攻势凌厉,一路截断北凉部族的迁徙路线,逼其疲于奔命。陈璋领兵驻守漠北,固守阵地,稳定战线,而兰珩舟则坐镇中军,制定调度之策,步步蚕食。

但敌方依旧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四处游击,且以分散部族为诱饵,拖延大梁军的行动速度。

尽管北凉已有疲态,但其韧性却让战局再次陷入僵持。

陆瑶主动向梁帝请命:“北凉虽困,却如豺狼,稍有喘息便能反扑。臣愿率兵深入,彻底击溃北凉,以绝后患,亦为萧将军与梁副将雪恨!”

梁帝沉思片刻,终允所请。

得旨后,陆瑶迅速整军调将,准备轻骑出发。

当夜,兰珩舟先来找了她。

两人已有半月未见。

陆瑶似清瘦了些,衬得那双眼睛分外有神。

明丽得有些晃眼。

兰珩舟鬼使神差地看了许久,直到陆瑶抬眸瞪他一眼,才回过神来。

抬手替她擦了擦脸颊,掩饰道:“去哪了,弄得一脸灰。”

陆瑶刚从战线上归来,满身风尘,得了梁帝的令后便一刻未歇,忙着整备行军事宜。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半步,随手抹了抹脸:“王爷,有事?”

垂眸看了眼手,也没见有什么灰。

兰珩舟指腹藏在袖中微微摩挲,方才触碰似在心头留了一抹痕。他掩去眸中情绪,自顾自走到案前,执起茶壶倒了一盏茶,语气淡淡:“劳烦陆将军,顺便把我的行李和人也安排下。”

陆瑶上前夺过茶盏:“三更半夜,喝什么茶,不想睡了?”

说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皱了眉:“安排做什么?”

兰珩舟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盏上,神色难得愉悦:“自然是随你同行。”

陆瑶想也不想:“不行。”

深入北凉本就危机四伏,更何况他这副身子……

兰珩舟却不以为意:“陆将军误会了,我不是在请示,而是通知。”

陆瑶神色不善:“不行。”

“理由。”

“没有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兰珩舟微微俯身,离她更近了些,嗓音低缓,却带着几分揶揄:“陆将军,莫不是怕本王跟着,自己情难自控?”

陆瑶翻了个白眼:“你少拿话激我,我不吃这一套。”

兰珩舟反倒笑了,向后倚在案边,目光直勾勾望着她,似有几分探究,又似无端调笑:“可本王吃这一套,你就当本王情难自控。”

陆瑶冷了脸:“兰珩舟,你还没死心?”

他轻轻挑眉,唇角带笑:“迟早你会知道,我也不比旁人的。”

这话,是她当年追在他马车后喊出的,如今却被他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陆瑶心中一堵,竟无从反驳。

兰珩舟唇边笑意更深,随即收敛,不紧不慢地起身,转身自顾自走了。

陆瑶站在原地,目送兰珩舟离去,抬手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

翌日,晨光微曦。

军营中号角声响起,大军整装待发。

陆瑶身披轻甲,立于阵前,神情冷峻,目光扫过整齐列队的士兵。铁甲森然,长枪如林,晨光映在士兵的盔甲上,闪着肃杀寒光。

她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掠过身后一袭白衣,那人神色闲适,衣袂在晨风中微扬,仿佛与眼前肃杀之景格格不入。

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出发。”

她扬手下令,声音清冷。

入夜时分,大军终于在一处山脊下驻扎。

营地四周警戒森严,战马安置得当,士兵们忙碌着搭建帐篷、准备炊事,火光跃动,映得整个营地似一片流动的光影。

主帐内,陆瑶和陈临两人抱臂而立,目光凝在摊开的地势图上。

“你怎么绘出来的?”陆瑶忍不住发问。

兰珩舟本站在帐中后侧,目光落在二人略显亲近的身影上,微拧着眉。闻言,不动声色地站进了两人之间,微微俯身,手指点在地图上。

“我曾翻过旧时舆图,再结合前线斥候探得的地形绘制而成。”他云淡风轻,指尖点在了几处,“此处三面环山,一面开阔,是敌军惯常驻扎之地。”

陈临皱眉看着地图,谨慎道:“此处虽是要地,却易守难攻。若未能一举攻破,恐会激起敌军反扑。”

陆瑶沉思片刻,开口道:“若伏击声东击西,将主力埋于侧翼,待敌军自乱阵脚,再以奇兵突袭。兵分三路,齐头并进,或能一战定局。”

话至此处,她语气一顿,似有顾虑:“只是……”军中虽兵强将勇,可眼下能独当一面将领,却只有两人。

“剩下那队,我来。”兰珩舟道。

陆瑶抬眸:“不行。你运筹帷幄固然出色,但从未领兵冲锋。”

兰珩舟唇角微扬,直直看向她:“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陆瑶一时语塞,脑海中却浮现出胡杨岭他出手的画面。虽未看出深浅,却也显出几分身手。

尽管如此,她仍有几分迟疑。

兰珩舟却道:“此战紧要,我自会保全自己。且三路并进,才能形成合围之势。”

陆瑶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将兰珩舟安置在东路——那片地势平坦、易于支援的方位。陈临领中路,而她则亲自带队绕向险峻西路。

三军分道而行前几日,陆瑶反复推演战局,将每一步都细细推敲,连夜推算行军路线,逐一核对部署。直到确认陈临与兰珩舟阵势无误,她才微松了口气。

出发前一晚,陆瑶独自走至香案前,为萧玄和梁肃川点燃清香。

香火明灭间,她静立良久,凝视烟雾缭绕间缓缓上升的香火。

翌日天明,三军拔营而起,浩浩荡荡奔赴北凉单于驻地。按照预估,三路大军需行一日,于亥时抵达,趁夜突袭。

也不知道是否是大仇终要得报,陆瑶一路心情忐忑。胸口如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连食水也难以下咽。

休整间隙,她独自坐在山石旁,眼神空落落地望着远方。

三叔端着干粮和水走到她身侧,走到她身侧,沉声道:“阿瑶,吃点吧。”

陆瑶接过干粮,捏在手里,却迟迟未动。

他坐到一旁,语气柔和些:“垫些东西在肚子里,前头还有硬仗等着你呢。”

陆瑶垂眸,沉默片刻,终是低头咬了一口干粮,又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用袖轻轻擦去唇角的水渍。

她目光扫过李老三,那头白发在晨光下刺眼得很。李老三年纪大了,腿脚又早年受过伤。土匪寨被剿后,他随众人归顺入军。

陆瑶特地为他安排了清闲职务,原以为他可以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她随夫镇守漠北时,他竟执意调来相伴。

此次出征,他也执意随行。陆瑶拗不过,只得为他分派粮草调配的轻职,尽量不让他涉险。

沉默良久。

陆瑶先开了口:“三叔,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父亲。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李老三的白发上。

年轻时他便一头银丝,如今雪白如霜,倒似未老,却又让人说不出的沉重。

李老三侧过脸去,抹了一把泪,声音微颤:“阿瑶……我……”

话音未落,陆瑶却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李老三一把揽住她,将她小心扶靠在身后的山石上,手指微微颤抖,目光复杂,却不敢直视她。

“对不……对不……”

他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陆瑶泪珠滚落,哽咽着抓住他的袖口,指尖用力到发白:“三叔……”

“我求你……别说了……”

“我只有你了……”

李老三的身子猛地一颤,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攥紧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阿瑶……三叔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

陆瑶绝望地望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为什么?”

李老三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痛意全数压下。语调沉重得像磨石碾过,缓缓吐出:“我并非什么草寇流民被逼上山寨的……我也不叫李老三,我叫李翰文,是一县令之子。”

顿了顿,像是用尽全力才继续开口,话语却像钝刀般割裂着空气。

“我有一个阿姐,容貌艳绝,被县中一大户公子看中。那人家世显赫,门当户对,真真是佳偶天成。”

“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我的侄儿,才五岁,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我日日抱着他玩儿,都舍不得撒手。”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滞,连呼吸被扼住了。

“可那大户生意越做越大,竟做到了京城。不知如何,竟得罪了皇家。”

“百余口人,一夜之间……连我那才五岁的侄子都没能放过,黏哒哒的血淹了整整一庭院。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喉头发紧,像要呕出什么,却只能低低发出嘶哑声音:“我挨了三刀,躲在死人堆里,看着那些人踩着血水扬长而去。我不敢动,甚至连哭都不敢……直到烈火烧得我快窒息了,才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了下来。”

“阿瑶……”他猛然转过头,眼中噙满泪水,却透着无尽绝望和怨毒,“我放不过大梁,我做不到!他们欠我血海深仇,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复仇!”

他声调陡然拔高:“我要让他们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我要烧尽他们的宫殿,让他们的血淌成河!”

“我要这大梁覆灭!”

话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沉默如死寂。

......

“当日......萧玄,也是你?”

许久,陆瑶竭尽全力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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