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闻恩重获新生与自由时,另一边,纪宗政在拍卖场上拿下了第二只镯子。
事情是这样的,偶有一次,纪宗政听说自己拍下的第一只镯子竟属于一对鸳鸯镯,而另一只就在今天的联邦第一拍卖场上即将拍出。自上次给闻恩拍下第一只镯子后,纪宗政每每回想看见的那一幕,白润的肌肤与水润的绿色碰撞在一起,实在是衬得闻恩和翡翠相配极了。
他忘不了。
鬼使神差的,纪宗政亲自赶了过去,他想拍下这鸳鸯镯中的第二只,至于拍来做什么,暂时想不到,但既然闻恩百般推拒,他倒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地再送上去。
拍卖场上,就在纪宗政拿下第二只镯子时,一个下属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俯身靠近他耳边道:“大人,庄园那边来信,说是……”
“说是闻恩失踪了。”
闻恩?失踪?
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让纪宗政彻底僵住,脑子里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嗡嗡声,本还在思考镯子用途的他从思绪中抽离,脑子不受控地想到唐辰洲之前的提醒——绝对不能让闻恩脱离掌控。
可闻恩偏偏失踪了。
意识到什么,纪宗政冷嗤一声,似笑非笑。
可闻恩偏偏失踪了——对啊,他早该知道的,闻恩怎么会轻易服输呢,他不过是被欺骗了,看见闻恩开始享受庄园安稳的生活,就以为他被这份平静所蛊惑,不会再乱来,毕竟达维庄园要比农场好太多不是吗?
可……
可闻恩偏偏就是失踪了!
意识到这点,纪宗政再也无法劝自己冷静,又不禁想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闻恩问出的那个问题——你会帮我脱离奴籍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否定答案。
所以这就是闻恩对他说“不”的报复吗,因为他拒绝,因为他不同意帮助脱离奴籍,闻恩便用逃跑失踪的方式来告诉他,他死也要离开是吗!?
怎么敢,闻恩是怎么敢的!难道达维庄园比赵氏农场还不如吗?!竟然进了达维庄园内院还想着逃跑,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不知足!闻恩怎么敢!
可纪宗政恼怒完又矛盾地想,其实他早在农场就见识过了不是吗,闻恩就是这样的人,他目标笃定、充满毅力,简直是头咬到肉就不会松口的小狼,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呢?
其实这也是闻恩……最吸引他的地方不是吗?
“好……好。”
纪宗政笑得气急败坏,当下便拿过验好货的镯子,马不停蹄赶回了达维庄园。
庄园,内院。
纪宗政回家后第一时间赶去了外花园,闻恩身旁的两个佣人是他精心挑选后派过去的,所以他再清楚不过了,每天下午相同的时间点,闻恩会在外花园和弟良那个傻子弟弟下棋。
而今天,纪宗政还没到呢,就见外花园的小径上跪了一地的佣人,离最近的正是弟良,以及弟良身旁正在小声啜泣的弟安。
这满地跪的,看样子,人是真不见了。
“究竟怎么回事?”
纪宗政阴着脸问道,眼神似刀般射向众人。
话音刚落,只见弟良膝行至纪宗政身前,叩首道:“大人,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管理好庄园,还有……属下求您看在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弟弟一命!”
一旁,弟安再傻也能感知到不对劲,见哥哥叩首,哭得更凶了。
纪宗政却只冷笑一声,没说饶还是不饶,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吗?派人去找了吗?”
“正在找,这一路的监控也正在查!”弟良梳理了整件事,道出自己所知道的部分,“闻恩应该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计划,和弟安约在外花园下棋不过是障眼法,因为外花园离正门最近,从他离开庄园的时间也可以推测出,他是提前踩过点的,知道正门警卫换班的时间,趁着一片混乱从正门逃了出去。”
说完,弟良递上一个东西,纪宗政低头接过,定睛一看,竟是那翡翠镯子,是他送给闻恩的翡翠镯子!这对镯子的另一只刚从拍卖场上拍回来,也在他手里。
纪宗政不明所以,死死盯着镯子:“什么意思?”
“这个……”弟良犹豫半响,终是忐忑道:“闻恩扔进了灌木丛里,当时正是因为这镯子弄丢了,弟安才会钻进灌木丛寻找,结果闹得外花园乱成一片,才被他钻空子跑了。”
闻言,纪宗政呼吸一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扔进了灌木丛里?他亲自拍下送给闻恩这价值千金的镯子,闻恩竟然毫不珍惜,离开之前扔进了灌木丛里?
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可不是,弟弟说得很清楚,事实就是这样。
纪宗政脖颈上虬结的血管倏然暴了起来,额角隐隐在抽动,浓浓的怒火笼罩着他,不仅如此,他还想到就在今天,他竟然还跑了拍卖会第二趟,就为了拿下这对鸳鸯镯的另一只!
即使内心再不愿意承认,可纪宗政拿下这第二只镯子就是为了闻恩,因为他认为闻恩适合,戴着够赏心悦目,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拍下这些东西都不够,他该把这世上最昂贵的宝贝呈在闻恩面前!
可闻恩却把它扔了!
闻恩不仅视这达维庄园为地狱,更不稀罕他送的东西!
只是想想,纪宗政的胸口就仿佛被怒火燎了个洞,连呼吸都泛着疼,他从未感到如此羞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纪宗政,堂堂联邦首相,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可对方却毫不领情,他跑了,闻恩竟然扔下镯子跑了!
就在纪宗政决定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的时候,他就那么跑了!纪宗政气急败坏,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好歹的人!
一时间,纪宗政甚至产生了掐死闻恩的冲动,他想,如果闻恩就在他身边,他一定要掐着他脖子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就因为无法脱离奴籍?!
纪宗政恨恨地想,可是可惜了,他是绝对不会让人如愿的!闻恩想来还不知道吧,他就是个爱折磨人的人,见人越挣扎,他就越不会放过!
真是可惜了!
……
“大人。”见男人铁青着脸半响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弟良轻唤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向弟安求起了情:“那我弟弟他……”
只见被唤醒的纪宗政短暂地阖上了眼,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一片猩红。
他一字一句道:“与其跪在这儿替你弟弟求情,我建议你最好也去找,等找回了闻恩,再饶了你弟弟也不迟。”
“是,谢大人。”
弟良垂下头,知道自家大人向来嘴硬心软,这意思就是放过弟安了,他长舒一口气,立即带着另一批人出了门。
……
一直以来作为奴隶而活着,闻恩手中并没有电话等通讯设备,在农场是因为得不到,而在达维庄园是因为不需要——毕竟纪宗政甚至不允许他出门,什么事都有佣人代劳,唯一的朋友弟安又在身边。
想到弟安,闻恩内心又是一阵伤感,是他利用弟安在先,他对不起弟安,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相见……他一定会当着弟安的面,亲口对弟安说声对不起。
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再伤感也只是过眼云烟,闻恩此刻只能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快跑,一定要快跑,他必须尽可能离达维庄园远一点,再远一点!
途中,想到什么,闻恩还摸了摸口袋,好在他不至于太傻,离开之前从纪宗政给的那箱子贵重物件里挑了几个值钱的金首饰,他准备等逃远些了,然后问路找到当铺,将首饰换成联邦币后再去找个临时的安身之所。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奴籍尚在,根本没法租条件太好的房子,只有地下室之类难出租的地方,才会不需要提供身份证明就能租到。
好在闻恩也并不在意,只要能逃出来就行,活得差些也没关系,就像房子一样,这世上总有些工作是不需要提供身份证明就能做的,不过就是累些脏些罢了,等缓过最初这段时间,慢慢走上正轨就好了。
至于如何靠自己脱离奴籍,这都需要等他安定下来后再从长计议。
内心充满憧憬,可随着越跑越快,闻恩却突然发现了身体的异常——他在体力逐渐不支的同时,肚子竟也开始隐隐作痛。
闻恩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还得顾上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停下了脚步。可闻恩不知道的是,正是他这片刻的犹豫,纪宗政早已拿到他逃跑的路线并带人追了上来!
“站住!”
只听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察觉到情况不好,闻恩什么也顾不上了,强忍虚弱与腹痛拔腿就跑!
闻恩边跑边想,也是,纪宗政连同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傻子,不用半个小时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听着身后的厉声喝止,渐渐的大梦初醒般,心里开始涌现无尽的灰心与失望——
失败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去。
可就在闻恩彻底绝望时,抬眼竟看见一个巷子,他想甩掉身后的人,决定放手一搏,转身就钻进了巷子里!
哪知道巷子转弯却是三步台阶,闻恩脚下一个不注意,咚地一声摔了下去,顿时小腹的痛意更强烈了,针扎般蔓延至他的全身。
闻恩痛得爬不起来,捂着小腹恐惧又惊慌,心道这下是彻底完了,他就着倒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只能选择了妥协——他要直面自己所做选择的结果,直面纪宗政的怒火。
可没想到才短短几秒种,或许是神经紧张外加精疲力尽,让闻恩失去了直面纪宗政的机会,他在关键时刻,晕了过去。
没错,晕了过去。
纪宗政追上来时,看见的便是躺在地上面无血色、不省人事的闻恩。
内院,闻恩房间。
不知昏睡了多久,闻恩渐渐转醒,恍惚中好似看见了相同的场景,纪宗政、唐辰洲、弟良以及医生,还有端着药的佣人们,像之前一样都围在他床边。
彻底醒来才发现不是似曾相识,真是。
见闻恩苏醒,医生这才大松口气,又叮嘱了一番上次相同的话,道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本来胎相就不稳,剧烈运动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过好在孩子保住了,但未来的一个月,闻恩都需要卧床休息。
不得不说,这孩子当真福大命大。
交代完,医生离开了,随后纪宗政将所有人遣散出去。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男人阴郁的眼落在闻恩苍白的脸上,闻恩却只是将头一扭,埋进了被子里,他早已心如死灰,不想再与纪宗政产生任何可能激化矛盾的对话,
闻恩埋完脑袋下起了逐客令,瓮声瓮气道:“累了,想说什么改天吧。”
可纪宗政又怎会善罢甘休?
压抑几小时的情绪在直面闻恩消极的态度后彻底爆发,男人不发一言,骤然将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箱子打开,将鸳鸯镯中的另一只取了出来。
连同闻恩扔掉的那只,两只一起攥在了手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
只听一声尖叫,被子被掀开,纪宗政怒红着脸将闻恩一把抱了出来,男人手臂结实有力,一手将人控制住,轻轻一抛便钳制在了自己大腿上。
“干什么?”
“闻恩,你心是石头做的吗?”
“事到如今你还敢问我干什么?!”
一道道质问砸下来,纪宗政没有解释,他将目光停留在闻恩那光秃秃的手腕上许久,那里曾戴着他送的镯子,而就在今天,闻恩毫不在意地取下扔进了灌木丛里,就像扔掉什么不值一提的废品般。
纪宗政从未如此恼羞成怒过,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送的东西,没关系闻恩,这都没关系,不需要你喜欢!你今后只需要记住,这是我给你戴上的东西,未经我的允许,没资格取下来!”
说着,没有任何犹豫,纪宗政猩红着眼一把攥住了闻恩那细白的手腕,将其中一只戴了上去,就在准备戴第二只时,余光中却一闪而过另一抹晃眼的白!
纪宗政心头一跳,定睛看去。
脚,闻恩的脚。
有什么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住,纪宗政霎时呼吸都紧涩了,他趁闻恩不备又再次伸出手,狠狠把住了闻恩的脚。
他改了目标——纪宗政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疯狂的笑,不容拒绝地将镯子往闻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