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尊主——”
天穹之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还在飘着躺尸的杨善登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莫七的脑子虽有时不那么灵光，但能干到魔卫首领的位置，最主要的还是靠得住。杨善估摸着外边这会儿可能天亮了，莫七瞧他还没回去，自是要寻来的。这会儿忽然叫他，又从闭关室外搜罗找到了那张木匾后的灵符联系，八成是有要事发生。
他只得先念诀，从梦境中出去。
“尊主！天悟那老头叫人送药来了！”杨善刚睁眼，灵符中再次传来莫七的声音，“知道了。”
他话音才落，石门轰隆从外升起。杨善还未起身，就和走进来的几名穿校服的弟子面面相对。
天的确已经亮了，光亮极为刺眼地射来，那石门开启后便未再落下，杨善眯了眯眼，那双红色眼瞳才从光线中完全睁开。
他反应过来了，但几名弟子明显很懵懂，用力眨动眼睑，再三确认后，脸色带着几分防备。其中一人正是之前补墙的那位，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怎么在这儿啊？”
好问题，问到了针尖上。杨善咳嗽两声，十分自然地撑着塌边起身，道：“本座是与藤前辈一同来的，他人呢？”
满脸茫然的弟子们你望我、我望你，纷纷摇头以示不知。
杨善没等人开口，再次道：“那你等来做甚了？”
不是他们先问的吗，室内寂静一瞬，先前那名询问的弟子道：“我等给云陵师兄送些恢复元气的丹药。藤师叔祖眼下应当还在莲花峰，魔尊不妨出去寻一寻。”
“咳。”杨善负手踱走两步，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头，给人吓得脸色一白思维混乱，“那你们忙吧，本座先去找人了。”
几名弟子连忙让出道来，叫他先通过。从闭关室出来，莫七拿着另一半传音灵符跟杨善碰头，场面搞得像细作探子似的。
莫七放低了声音，道：“尊主，我偷听到灵界出大事了。”
杨善脚下一顿，稀奇道：“灵界能出什么大事？你打哪儿听来的？”
莫七指了指莲花峰大殿的位置：“晌午前传来的消息，阴阳宗的人在东渊寻到被掩埋的尸傀。”
“尸傀？”
莫七点了点头：“就是长出了赤血铁虫的那玩意儿。”
这东西说起来就耳熟了。
杨善被赤血铁虫暗算过一次，当年情况不可谓不危急，差点就被放血放成了一具干尸。胥鹤暗地里带人到东渊，险些掘地三尺才把尸傀找到，又将废了大劲儿将尸火给带回来。因此百余年后，阴阳宗的人又挖出了尸傀，杨善倒没多大的意外。
他了然颔首，示意莫七继续说。
“关键是当年咱们只找到了一具尸傀，但他们翻出了整整二十八具，生前全都是高阶修士。这还没完，还在找呢。阴阳宗的意思，看是不是太清宗给派点人手来。”
杨善确认道：“二十八个高阶修士？”
莫七道：“可能不止。”
“看来是摊上大事了。”
整整二十八具高阶修士炼制的尸傀，哪里能找来这么多？！
放眼现在灵界，除了以太清宗为首的五大宗门笼络了绝大多数的天资上佳者，其他门派要培养出高阶修士，不知道要多少年月和资源才能堆砌出来。即便人意外死了，那也是要将尸首好生安葬的，防的就是那种盗尸炼傀的人。
而能让阴阳宗联系太清宗派人的尸傀，只能是和五大宗门有关了，加上最近陵寝被盗一案，这二十八具尸傀的出处就不难想象了。
莫七啧啧了一声：“这东渊是有够猖狂了，死了都搅得灵界不得安宁。我估计现在大把的人想把他找出来鞭尸泄愤。可惜这人死了太久，估计难找。”
杨善道：“也未必是东渊干的，说不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一个死人。”
莫七说：“除了这东渊，一来没人有这实力连盗，二来除了他，还有谁这么猖狂，纵观近千年，也就他把五大宗门给挑了一遍还全身而退，实在是个狠人。”
杨善点头道：“有理，今日你脑子挺灵光。”
莫七嘿嘿笑了一声：“毕竟这不是咱们魔界干的，可不就是灵界的人了嘛。”
杨善为他这简单至极的逻辑拍了拍掌。
两人走了一圈，又回到那间闭关室门口。
莫七眼神瞅了周遭两眼，先前那几名弟子刚从拐角处消失，他望着紧闭的石门，传音道：“尊主，这可是好机会，要不咱们——”他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意思显然是要借机给楚云陵动点手脚。
杨善叹口气，寻思刚才都白夸了：“咱们现在不仅得老实，还得看着楚云陵，让别人也老实。你想想，楚云陵要是出事了，谁第一个被怀疑？”
莫七哽了哽，道：“这么大好的机会，难道就放弃了？”他顿了顿，又道：“不对啊，刚才那些弟子都来过了，万一出事算谁的？！”
“没事，我出来前往榻边贴了张灵符。”杨善两指从袖口摸出一张符纸，道：“没有感应到灵力波动，说明的确是来送药了。”
莫七道：“那万一别人也算准了这等手段呢？”
杨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就祈祷吧，咱们别这么倒霉。尤其是你，我还有做人质的机会，你就不一定了。”
莫七瞪大了眼，突然陷入了安危恐慌。有那么一霎，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楚云陵被人暗害，太清宗翻脸算账而尊主被联手控住，随后他这个小喽啰就是第一个被扬成灰的，“尊、尊主……你开玩笑的吧……”
杨善呵呵笑了一声：“放心，楚云陵的项上人头还在。”
莫七隔着石门试了又试，灵识怎么都探不进去，他侧过头，目光幽幽望着杨善：“那您又怎么知道了？”
杨善道：“赌的。”
“这，这是开玩笑的吧……”莫七这回真有点颤抖了。就他过往调查到的情报来看，楚云陵这个狗贼天资太行，嘴巴更行，要是没了那些修为傍身，估计没几人盼他好。
莫七对自己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都能想到的机会，别人会想不到么。他语气虚弱地看向杨善：“万一死了……”
杨善拍了拍莫七的肩头：“那你就死定了。”
可怜一个莫七高大汉子，心里硬是被整得七上八下，现在不仅楚云陵的主意不敢打了，还得祈祷他活得好好的，活到他两脚踏出太清宗为止。
杨善唇角微微一勾：“还不赶紧把藤前辈给搬过来，晚一步尊主我只能给你收尸了。”
莫七头也不回，夺路狂奔，不到一盏茶，就眼泪汪汪把藤俞真给毕恭毕敬地请过来了。
两人几乎是风一样的速度停了下来，藤俞真扶正头冠，笑眯眯地看向杨善：“听说你想通了，要跟着老夫一起游历？”
莫七疯狂在背后眨眼。杨善笑道：“前辈几番相邀，晚辈倍感荣幸，自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就是这魔界实在事务繁多，手底下的人又甚为驽钝，还是得回去仔细交代一番才行。”
藤俞真都飞升了，可谓人老成精，哪里听不出来推脱之意，摆手道：“得了，叫我来干嘛的？”
杨善继续笑道：“先前有东西落到了闭关室里，现在得取回来。”
藤俞真：“……”
不出意外，强行打开石门的动静又把巡逻弟子给引过来了，藤俞真直接站在门口，挥了挥手：“是老夫，散了。”
语罢往里闪进，石门落下后，外边面面相觑的弟子看着那个加深的巴掌印，半晌举步麻木地走了。
“藤师叔祖该不会有什么撬门的癖好吧……”
“听说高人修炼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难道这也是其一？”
跟进来闭关室的莫七站在杨善旁边，看着会喘气的楚云陵，一口气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藤俞真瞅了楚云陵两眼，然后望了望旁边的杨善，忍不住问道：“我方才从逸舟那里听说，你们两个小辈百年前还打过一架，有什么仇啊？”
杨善道：“前辈说笑了，我不过是听闻云陵仙尊修为深厚，特意约他切磋一番，哪想遭遇小人暗算，这才传出了诸多莫须有的谣言。”
藤俞真发现他嘴里花里胡哨，就是不说实话，“老夫修为比他深厚多了，不如我们也来切磋一番？”
“……”杨善扭过头，和这只千年老怪对望片刻，败下阵来，“晚辈认输。您想问什么？”
藤俞真眼睛里闪烁着兴味，“我看话本有不少……”
他话没说完，杨善一把打断道：“纯属臆断。”
空气中死寂了一霎，藤俞真奇道：“你知道老夫要说什么？你看过？”
“……”杨善唇角扯出一个假笑的弧度：“不就是描写天堑一战的话本吗。”
莫七左看右看，没听懂他们到底要说什么，弱弱发言道：“要不然，我们先看看楚——云陵仙尊有没有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藤俞真摆手，继续望着杨善，道：“我看我们还是切磋一番好了。”
两天后，又打不过、更甩不脱人的杨善服输了，亲自把那本在灵囊里吃灰的《银霄情》给双手奉上：“前辈法力深厚，晚辈心服口服。”
他留了话本，头也不回地要扬长而去。
藤俞真摊开一看，没翻两页，从背后叫道：“你买到翻版了！老夫有原本，你要吗！比你这个精彩！”
杨善脚下一趔趄，差点直直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