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从路口到学校的这段路结了冰，宿野低着头走得很小心，还是一跐一滑的。走到校门口发现这里有点儿堵，好像是有人摔了，瞄了一眼，摔的竟然是夏杨。还没来得及上前帮忙，就看见夏杨一下把拉他的人也给拽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儿吧？”夏杨一脸愧疚。
“没咋的。”被拽倒的大兄弟无所谓地摆摆手。
“你咋样？”宿野跟旁边的同学一起把他俩扶起来。
“哎呀走不了了，”夏杨往宿野肩膀上靠，“你背我吧！”
“真的假的？你别学得跟宋哲宁似的……”宿野觉得他表现浮夸令人怀疑，又怕他是真摔着了。
“你也觉得他膈应人是吧！看着挺正经个人，谁能想到混熟了之后那样儿！”夏杨健步如飞，好像刚才滑倒的人不是他。
看来是没事儿。
天冷之后食堂人就少了，一楼本来就阴，大家进进出出的还往里钻风，池照寒和宋哲宁经常打电话订饭拿回班里吃，夏杨和宿野觉得食堂方便，照去不误，饭后遛弯儿的习惯也保留着，只是呛风冷气的不适合唠嗑，就光听歌，宿野的歌单对夏杨来说总是很新鲜，遇到特别喜欢的歌他就让宿野单曲循环，这种时候宿野总会暗自感叹他俩的喜好惊人地一致，但夏杨的歌单又经常让他感觉多少有点儿影响消化，不得不说品位这玩意儿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等气温再降低一些，夏杨永远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情就如期而至了。间操改跑步，哪个天才想出来的？那风本来就硬，再一跑起来冷空气更是直直往脸上呼，呼得你上不来气儿，还边跑边淌鼻涕，穿那么厚，跑一身汗又散不出去，回班之后浑身都刺挠，夏杨试过一回只穿毛衣，给呲喽感冒了。
今年夏杨不想忍了，别的招儿没有，至少可以围个围脖解决一下冻脸和上不来气儿的问题，放学之后直奔桂林路大棚，挑了个不剌吧的款式，买了两条。
第二天宿野收到围巾的时候，宋哲宁先发表了意见。
“啥意思？为啥就给他买？”
“废话，你俩都有，我费那钱干啥？”
“一碗水端平，懂不懂？我有没有的，你送我，那叫心意。”
“端个屁，少搁那儿整景儿，你有跟我扯淡这闲工夫，不如跟校长建议建议，消停儿跳操得了，跑啥跑，不够难受的。”
“冬季长跑那是老传统了，你想取消，做梦吧可。”
“去去去，不爱跟你唠嗑。”
“就爱跟宿野唠，就稀罕宿野，是吧？”
“是，咋的吧？”
“嘁，谁不稀罕宿野？”宋哲宁一把给宿野搂住，“我也稀罕，我同桌，我随便搂，气死你。”
“我有啥生气的，有毛病。”
我同桌还是池照寒呢，要说嫉妒那也得是你嫉妒我，小样儿吧。
可惜这会儿不是只有他和宋哲宁两个人，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词儿不能说，这才是真气人。
宿野被宋哲宁搂着脖子，只能稍稍斜眼瞅着夏杨说一句谢谢。
感觉很干瘪，但也说不出更多的了。
“有啥可谢的，一个赛一个地有毛病。”
夏杨埋头看书，不稀得搭理他这一对儿前桌。
“搂半天还舍不得撒手哪？”池照寒随便调侃了一句。
宋哲宁赶紧把手缩回去，“你别瞎想。”
“我想啥了？”
“没啥。”宋哲宁假装学习，不再吱声。
夏杨寻思，你个笨蛋，早晚得露馅儿。
下回跑步宿野就把围脖围上了，料子不错不扎挺，但是多少还是有点儿难受，主要他脖子比较敏感，高领衣服都不爱穿，而且盖住鼻子之后，眼镜有点儿上雾。但是难受也要系着，眼镜宁可不戴。再说有了围脖确实暖和不少，风不顺着领子往里钻了，也不像之前跑完回来脸都是僵的。
回赠夏杨点儿啥呢？
宿野观察了一下，夏杨好像啥也不缺，他最想要的还是好成绩。宿野于是买了一个活页本儿，总结作文结构、摘录书里用得上的段落，画文综知识框架图、收集典型题，整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题型和解题思路，不久就写满了一本，又突然不知道怎么给夏杨——他是不是又该觉着自己浪费别人时间、给人添麻烦了？
反正还有内容没整理完，全整完再说吧。
宿野又去文具店买了一个本儿。
也许是得益于一起自习时朋友们的帮助，也许是努力有了回报，也许是宿野为他整理笔记时发动了念力，夏杨月考冲进了前十，乐得他刚得知成绩就给爸妈发了短信，根本等不到回家，夏秋和夏远东想请他的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顿饭，夏杨寻思只是个月考，别这回嘚瑟完了，期末又掉下来，别整太大扯了，就简单在周末自习结束后请了个肯德基，哥儿几个也没跟他客气，之后每次他们要帮忙而夏杨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们就要拿这顿肯德基说事儿，说吃人嘴短啥的。
日子唰唰地过，不知不觉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一个平常的周三早上，夏杨来到学校，看见桌子上有个带彩色包装纸的苹果，反应过来是平安夜。
“祝你平安，哦哦祝你平安——”宋哲宁捧着苹果对着宿野和夏杨唱，池照寒还没来，他更放得开，表情和动作都很夸张。
“你买的啊？”夏杨拆开包装。
“对呗。”
“这不咱小学那阵儿的套路吗？你咋这么土。”
“那你别吃。”宋哲宁伸手就要抢。
夏杨迅速给苹果舔了一圈儿，“还你。”
宋哲宁嫌弃得要死，赶紧撤回手，“恶心！”
“不错，挺甜，”夏杨直接开始啃，也不在乎没洗过，“谢谢啊。”
王雨帆今天值日，拎着拖布经过他们，宋哲宁把她叫住。
“你有音乐教室的钥匙吗？”
“我可以去音乐教研室借，咋了？”
“就是放学之后想用一下，能麻烦你帮我借吗？还是我自己去找音乐老师也行？”
“我去吧。”王雨帆放下拖布。
“太谢谢了！”宋哲宁把自己那个没拆包装的苹果递给她，“这个给你！”
王雨帆没再说啥，接过苹果就低着头走了。
“你要干啥啊？”苹果就剩个核了，夏杨还在啃。
“天机不可泄漏，晚上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干啥，谁跟你去？”
“怕我非礼你啊？不去拉倒。”
“嗯呢，”夏杨瞅宿野，“咱也不去，回头告诉池照寒也别去，让他一个人孤独求败。”
“你俩不去可以，池姐不去可不行。”
“我能放心让你俩单独去小黑屋吗！”
“你净想那不纯洁的。”宋哲宁拿上拖布拖地去了。
王雨帆回来，发现全班的地已经拖完了一遍。
“谢谢啊，整得增光瓦亮的。”
“是我谢谢你啊，”宋哲宁接过钥匙，“替我跑一趟。”
“小事儿。你要用音乐教室排练节目吗？”
“这不平安夜嘛，想去过个节，弹个琴。”
“都有谁呀？我能加入吗？”
“行啊，一起来呗。”本来就是打算大家一起的，哪有那个胆子只叫池姐。
宋哲宁提前打电话订好全家桶，让夏杨他们去拿，自己则一放学就跑去音乐教室，夏杨他们进来，只见墙上贴了一圈儿暖黄色的彩灯串儿，一闪一闪的，钢琴上还摆了艺术蜡烛。
“大哥你这是要求婚吗！”夏杨属实没想到宋哲宁整景儿整到这种程度。
“你别瞎说，就是一起过节嘛。”
“平安夜这么重视，你有信仰啊？”夏杨还是感到震撼。
“没有就不能过节吗？”宋哲宁把几张课桌拼到一起，“快把饭放下，饿了！”
大家各自搬了凳子，坐下分吃的，宋哲宁吃了个原味鸡就起来了，谁也没在意，以为他要去洗手间，接着吃吃喝喝，说笑间就听见钢琴声响起。
“是《平安夜》。”王雨帆放下可乐，回头看着宋哲宁，情不自禁跟着轻声哼唱。
“怪不得要借音乐教室。”夏杨才明白过来，今晚的正经节目是这个。
宿野闭上眼睛，听着琴声，感觉这又是一个他一生难忘的夜晚。过去的日子有很多他都希望能永远忘掉，而认识这些人以后，他开始不断地拥有美好的记忆。
一曲结束，池照寒很给面子地卖力鼓掌，“再来一个！”
“不会别的了……”宋哲宁没有钢琴底子，《平安夜》是想好这个过节计划之后现学的，也是很拼了。
“文委来一个吧！”池照寒有一回路过琴房，听见她弹琴来着。
“好！”王雨帆大大方方地过去，先弹了一首《铃儿响叮当》，然后就不局限在节日主题，开始弹奏抒情浪漫的曲子，从肖邦弹到德彪西，指尖跃动，银白的月光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流淌，舞动，人人陶醉其中，把鸡翅都给放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