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庇护所内,灯光明亮,林霄被赵启宁放在沙发上,他们没有上楼回宿舍,因为赵启宁抱着十二分希望,希望白易年他们几个人能完成任务,找到回家的路。
赵启宁站在沙发外侧,顺着敞开的门凝视着外面。
这会天都已经黑了,什么动静都没有,白易年几个人也没有回来。
赵启宁的心七上八下,短短时间里脑海中闪烁过许许多多念头,包括白易年几个人是否遇到了危险,是否…当然,这种念头刚出现就被赵启宁掐灭,他并不希望白易年几个人在矿区内遇到危险。
在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里,他清楚认知到白易年这些人的不同,以及他们的手段。
在他看来,任何困难跟危机,白易年四个人都能逢凶化吉。
此时,他不能慌也不能乱,只需要安心等待。
身后传来动静,赵启宁第一时间转身绕过去到了林霄身边,坐在一侧抓住林霄手臂:“林霄,醒了吗?”
林霄再次嘤咛几声,眼珠子滚动几次眼皮慢慢抬起,映入眼帘的灯光还有周身的温暖,让林霄意识到些什么,当目光恢复焦点,看到赵启宁满是担忧跟急切的目光,林霄唇瓣蠕动几下,身上的伤口散发拉扯剧痛让他呼吸变重没能说出话。
赵启宁抓住他的手:“别着急,你受了伤,伤口很深,但司翌已经帮你处理过不会有生命危险,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
“我们现在在庇护所。”赵启宁跟他解释,见林霄表情瞬间凝重又难看,赵启宁红了眼,再开口带着安抚,“你伤成这样实在没办法继续跟着白易年他们向前,我临时带着你回来了,我们现在在庇护所很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林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僵持许久,湿了眼眶,“为…为什么要被我拖累,你…你为什么不跟着白易年他们继续向前?”反手抓住赵启宁的手,艰难地挣扎几下往上点,眼泪夺眶,“为什么要管我?你…经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赵启宁,你到底知不知道…”
心疼的埋怨戛然而止,他被赵启宁抱住。
赵启宁满脸堆笑但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哽咽在喉导致许久没办法正常说话。
调整半天,赵启宁才长呼口气恢复正常:“什么争取不争取,只要能活着,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抱着林霄的手臂不断加重,即便什么都没从口中说出来却能让林霄感受到,对方紧绷着身躯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眼泪止不住地淌。
赵启宁声音轻了很多:“林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能不能赢并不重要了,你呢?”
林霄盯着灯长达许久,导致视线开始模糊,很多东西就那么飘来飘去最后才化为乌有,哼哧一笑:“好像还真是这样,尤其是我,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心态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犹豫几秒,终于鼓足勇气把手抬起来放在赵启宁后背上,“因为,我找到了比赢更有意义的事儿。”
赵启宁瞬间领悟,激动之下有点说不出话来,索性不说,抱着林霄享受难得的温暖。
突然传来动静,两个人飞快分开。
赵启宁直接站起来,满脸欣喜,他以为白易年几个人赶回来了。
可当看清楚,趔趄进来的身影直接扑倒在地上顺势翻了个身变成仰躺,身上的衣服破损不堪,脸上身上都是血足以看得出来他伤的很重。
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站不起来,他是用着仅有的求生意志才逃回来的,现在到达安全庇护所身体彻底被抽干。
闭着眼睛,急促喘息。
回来的,是孙吴。
赵启宁快速绕出沙发走到对方身边,居高临下打量着对方。
孙吴睁开眼,狼狈的姿态都无法遮盖住他那份自大:“哈哈哈哈哈。”跟赵启宁对视上,笑出了声,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过于狼狈的形象,忍着身上剧痛艰难挣扎几下坐起来,有气无力。“看到…看到我活着回来是不是很失望?”
再抬头,先环视一圈,发现只有赵启宁跟林霄两个人,讥笑声,“他们呢?你们不是跟随白易年一块找出路去了吗?怎么?他们是不是半路将你们遗弃了?”
“那也要让你失望了,他们没有遗弃我们,是林霄受了伤,他们护送我们回来,让我们在庇护所保命。”
轻描淡写的话没有一丝起伏,却让孙吴表情瞬间扭曲。
赵启宁半蹲下,跟孙吴面面相对,“孙吴,你到了这一刻还认不清楚现实吗?白易年他们从来都不是你所说的那样,那些都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罢了,你无非是愧疚自己哥哥的死,从而把这个罪名强加在白易年他们身上,以求自己心安理…”
“啊啊啊啊…住嘴,你给我住嘴。”孙吴突然爆发,怒吼着咆哮。
刚才都要半死不活突然又变得勇猛,扑过去抓住赵启宁的领口给他直接推倒在地上,挥舞一拳,就是没什么太大杀伤力。
置身于赵启宁上方怒吼着,“给我闭嘴,我哥本来就是他们害死的,是他们自私自利,是他白易年没有人性不肯伸出援手,他们为了赢害死了我哥现在更是要害死我,我凭什么不能心安理得?我凭什么不能恨他们。”
任由孙吴发泄完,赵启宁突然发力,将身上的人轻而易举掀出去自己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怒斥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孙吴倒在地上,满身伤口又撕裂开让他动弹不了。
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开始笑,笑得眼泪直流身体一颤一颤。
脑海中,一帧帧画面飞速闪过,让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眼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心。
其实,赵启宁说中了。
孙吴不过是无法面对自己哥哥死在他面前,他把对孙末死的愧疚强加给了白易年几个人,以这种方式获得安心。
赵启宁站着没动,冷漠看着这样的孙吴,对他实在没办法同情起来。
门外,突然狂风四起伴随着几声炸雷。
如此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让庇护所内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赵启宁瞬间转身满脸惊恐看着门外,漆黑的天突然闪烁一道贯穿而下的雷电,击中地面又是一声炸响,轰隆隆的动静让人甚至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启宁,关门。”林霄撑着身子,急切交代。
赵启宁看过来:“白易年他们还没有回来。”
“先关门。”
赵启宁内心挣扎几秒,快速冲过去将大门关闭,从里面上了锁。
听着外面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声音,赵启宁心跳开始加速,恐慌蔓延,一点点后退,拉开一部分距离后又是连续几声的炸雷。
屋内,出现短暂死寂。
跟着,头顶上方的大吊灯发出细微电流声,随即开始忽明忽暗。
屋内三个人同时抬头,紧张又不安地盯着吊灯。
庇护所是安全的地方,为何此时会出现如此诡异的现象?
还没等心中出现答案,啪嗒…灯泡炸了一个,光线明显暗了一点。
赵启宁快速后退,退到了沙发后,目光没有离开天花板的灯:“为什么会这样?”跟着扭头看向林霄,余光撇到茶几上的景象,赵启宁惊呼声转身吓得跌坐在沙发上,用力拍打林霄。
林霄瞬时转过来,只见茶几上存在好几天的王大力尸体在渐渐变得透明。
林霄也惊呼声,身体恐慌往后躲避嵌入沙发背。
与此同时,矿坑下的白易年一行人,跟着小女孩成功找到王金贵笔记里记载的实验室。
他们刚到达这里,四面八方响起凄厉悲惨的哀嚎,哀嚎遍布四面八方,充斥着各种情绪,让他们一行人耳膜生疼,冷汗直冒。
小女孩站在实验室外,抬起手臂直勾勾指着正对面那扇斑驳的铁门,溢出悲凉呜咽:“呜呜呜呜呜~”
这种哭声,与四面八方涌来的不同。
白易年回头张望一眼不敢耽搁,快速往前两步转过身,跟小女孩面对面:“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找到这里的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的话响起,棉签小女孩慢慢直起岣嵝的身躯,凌乱长发后的那张高度腐烂的脸闪烁一层光芒。
下一秒,显现生前模样。
泪流满面,指着实验室铁门的手对着白易年轻轻挥舞,身体开始透明最终消失。
白易年心情极为复杂,若说在云山医院所经历的是看到了人性丑恶,那在这个世界里便是人间炼狱。
这些孩子,正值花朵,却被永远埋葬在这冰冷的矿坑之中。
白易年深吸口气转身,握紧拳头大步向前,这道门打开的很容易,随着铁门从外往里面推开,一片烟尘掀起冲击的他咳嗽出声,快速用手臂遮盖住口鼻,另只手松开门把手不断挥舞。
后面几个人纷纷跟上来,后方哀嚎变得更加躁动凄厉,更是在向他们这个方向逼近。
白易年匆忙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一团团如蚂蟥一样窜过来,白易年不敢再犹豫率先进了实验室,转过身:“快进来,锁门。”
沈墨抽空回头看了眼:“我去。”速度飞快也冲了进去,紧跟着是司翌还有陆景宴。
陆景宴转身关门,上锁。
门外瞬间传出几声重物撞在门上的声响,咚咚咚…接二连三,它们并没有因为无法冲破这道门而离开,还在继续撞击,咚咚咚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就感觉是敲击在白易年他们心脏上,会随着这种沉闷撞击声突突乱跳。
哀嚎声再次汹涌而起,变成了愤怒。
四个人,前后分别站定,直勾勾盯着被撞击到颤动的铁门,整个实验室都被笼罩在这种骇人动静之下。
白易年站得直挺挺,眼前场景不受控制开始发生转变,原本漆黑无光,入眼都是破败狼藉的实验室出现了光亮,周围摆放着桌子,桌子上都是各种电子设备以及检测仪器。
穿着灰色工作装的男人戴着白色安全帽,帽子中间固定着一个灯。
他表情因为惊恐而扭曲,跌倒在地上身体死死抵着铁门,匆忙中转过来,双腿双手都在地上发力,脸上线条扭曲起来凸起青筋,满头大汗混合着眼泪。
仰起头,带着哭腔怒吼着:“都给我滚,滚开,你们是收了钱自愿来这里的,跟我无关,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你们给我滚,滚呀。”
白易年看着这样的一幕,脑海中瞬间有了答案,这个人便是王金贵。
他恐惧,绝望,狂怒,无助。
可这些,并不能得到白易年的共情,从内心深处白易年认定了王金贵正是这矿山灾难的罪魁祸首,当初的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个地方铺满白骨?哀魂遍野?更是被这些小鬼纠缠落个惨死下场?
陆景宴不动声色到了白易年身后:“你看到了什么?”
“王金贵。”
“还有呢?”
“要置他于死地的孩子们。”
陆景宴没有一丝意外跟好奇,反而在听到白易年回答后笑出了声。
白易年也不再像最初遇到诡异遭遇时表现的不知所措,淡定的转过身,挑眉:“看你这样子,是知道我能看到什么。”
“是呀。”陆景宴不否认,笑着背过双手转到另外一边,环境与白易年眼中的大相庭径。
整个实验室都被灰尘还有蜘蛛网笼罩,所见之处只有破败,陆景宴再看回去,“你眼中的实验室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是否能够找到真相就要靠你了。”
白易年眉头紧蹙。
陆景宴摊开手:“不信你问问他们?”转过头,沈墨跟司翌都是满脸不解看着白易年,陆景宴询问,“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一屋子破败,只有垃圾。”沈墨率先开口。
司翌没有出声,就那么担忧的凝视着白易年。
也许,所有人都急切地想要找到真相,想要第一时间离开这里,司翌担忧的却是白易年身体,生怕他因为用脑过度再次犯了头疼,那种破碎的白易年,司翌一点都不想再看到。
白易年突然看过来,跟他四目相对。
瞬间领悟司翌想法,浅笑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抬脚向前,从白易年跟沈墨中间位置直接穿过,白易年交代,“你们都不用管了,只要守好这道门,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要让他们冲破进来。”
“好。”司翌脱口答应,快速向前转过身,用后背抵住房门。
沈墨先看了看司翌,又回头看着白易年。
他就那么站在一张侧翻破烂的桌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