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李亦乐在网上查找了一些关于捐卵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捐献卵子不仅危害身体健康，还是违法行为。

但是也有资料说现在的医术很发达，正规的医院是有这个技术取卵的，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众说纷纭吧。

隔着一条网线看不清真真假假。

想到身上背的债务，以及后续阿公的治疗，现在赚钱给她来说真的是燃眉之急。

万一是正规的平台呢？她也还年轻，身体恢复力好，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李亦乐思来想去，心里就跟有只蚂蚁在爬来爬去，最后一咬牙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稳重，不急不缓的，面对她的疑问都能一一进行详细解答，而且不像那些上赶着推销的业务人员，一上来就噼里啪啦猛说一通，还着重强调了要求——

“不是说什么人都要的，我们还要看捐卵人的身高、长相、年龄、学历等等，条件越好，钱也越多。”

“到时体检如果不过关，卵子质量不好，我们也是不要的。”

“而且过了我们这一关，可能有些客户也还要再看一下你的条件合不合心意。”

他一再保证：“我们会安排在正规医院操作，取完卵就付款，没风险的。听你介绍，你是个大学生，懂得应该也比我们多，取卵就是在排卵期把卵泡取出来。”

“就像女生每月来月经，每月也会生成3到11个卵泡，而且专家还说，女性一生中卵泡大约有400个，你想想，我们就取这么一两个卵泡，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的，就算有，那也是拇指盖那么点影响，可忽略不计。”

“……你放心，供卵是一对一服务，有专业的女医生，全程无身体接触，也不会给客户留下任何关于供卵者的联系方式，不会留有隐患，保密性很强的。”

他说得诚恳：“网上那些说有害的都是夸大其词，但我也实话说，这代孕捐卵在我国是不支持的，毕竟怕有人可能会把一些女孩啊囚禁起来，逼迫人家，我不干那缺德事，这事在我这是你情我愿的，一旦取完卵，立刻给钱，就这么简单！国外取卵啊代孕啊，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这是帮助那些不孕不育家庭的大好事！帮助人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

挂了电话，不得不说，李亦乐心里又坚定了一点去卖卵赚钱的想法。

和他约了明天去面谈体检的事宜。

其实李亦乐心里是很忐忑的，之前学校每年一度的体检都让她惶恐不安如上战场，更何况这次要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私密部位，虽说是女医生，但想到这，她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下午和苏越约了一起查阅关于美博会上产品介绍的资料，她脑海中想东又想西，午觉睡得并不安稳，被闹钟吵醒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李亦乐闷闷地坐起来，眼睛还是困倦酸涩地闭着，她再一次想到：【若是能就此长眠不醒就好了。】

可是生活总得继续下去，时间的转轴一到，该走下个场景，推动下个情节发展了。

记得她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主人公楚门自小就生活在镜头之下而不自知，那些看似寻常的日常是被人编导的情节……

荒诞又真实。

就像此刻，李亦乐盯着拿着打印的资料在念念叨叨记忆的苏越，幻想着自己化身为“楚门”，是外界的推手让他是来启蒙她恋爱的，不知有多少观众在暗中窥探着这一切。

不远处拿着奶茶走过来的女生目光一直望向这里，是她吗？

路过时不偏不倚在他们面前蹲下绑鞋带的男生绑了将近五分钟，余光时不时瞟过来，他就是传说中的路人甲吗？

还有隔着几米距离的草地上，一群小姐妹在聊天，隐隐约约能听到自己和苏越的名字捆绑成一个八卦传送进耳朵。

镜头。

若她是导演，镜头会藏在哪里呢？

苏越身上吗？以便更细致地观察她的神情，推测她的心理活动。

还是对面那栋楼上的监控摄像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程记录，正实时传送呢？

天空、校园、路人……若所望所看皆是人为布置的场景，那真是一个大制作，该花费多少钱呢？

巨资啊！

“你在看来看去看什么？”苏越拿着资料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说这个世界会不会是假的？”李亦乐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就是在演一场戏，有人在戏外看？”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苏越笑笑，说得深沉，“不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真真假假，谁说得定呢？做戏者被人观之，观之者亦会被戏之，大家不都在演吗？”

后他又故作轻松问道：“傻猪猪，如果我是假的，在演戏，你又该如何？”

“不如何，自当配合演一出好戏！”李亦乐晃了晃脑子清醒一下，继续接下来该做的事，问道，“RF是什么简写来着？”

“Radio Frequency.”

“Thank you.”说着她又自顾背诵起来：

“Radio Frequency at 6.78Mhz which is internationally recognized gold standard for wrinkle removal and anti-aging…”

其实那些专业术语，对李亦乐来说记起来干巴巴的，味同嚼蜡没甚滋味。

因为长这么大以来，她未曾去过美容院，那些射频啊，超声泼啊，水光针啊等等专有名词，还是第一次听闻。

她就像小时在死记硬背那一首首还不懂其意的古诗，背得滚瓜烂熟，以望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就会用上。

多扩大自己的知识面，总是对的。

“明天没课，老余说有拍摄任务。”苏越边刷着手机边说，“约个时间？”

“下午行吗？”她思量了一下，早上要先去和捐卵的人碰面聊一下。

虽然她很想找他作伴一起去壮胆，但是打心底里其实挺心虚忐忑的，她并不希望被知道自己去捐卵了，行走在灰色地带，还有可能违法了，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你早上干嘛？又去哪里兼职吗？”苏越随口一问。

印象中她总是忙忙碌碌地兼职兼职再兼职，一点儿娱乐的休闲时光都没有。

“有事。”李亦乐含糊过去。

好在他并没有再追问又低头回信息了。

李亦乐松了一口气。

但那之后心里还是像怀揣着一个大石头，胸闷气短，好几次她努力平复心绪，又好多次在想象明天的事情时再被勾起惶恐。

*

又是新的一天，阳光已经爬上树梢。

一路上李亦乐都是惴惴不安的，那种要和陌生人交谈以及接下来的事有可能也会对身体和未来有不好的影响的念头占据了她整个脑子，但是走到这一步，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能赚到这么一笔钱。

她之前还了解了一些贷款平台，无需征信手续少来钱快，哪知对方说借钱要裸体手持身份证拍照，她一听这个就立刻、马上、非常迅速地拉黑了对方，再不考虑贷款。

关于捐卵，一查网上都是不好的信息较多，她也很害怕又是踩个大坑，但是她现在是管不上太多了，没钱就会没命，但愿对方不是个骗子，找的医院是正规的。

然而根据对方给的地址，李亦乐越走越心慌，“嘭嘭嘭”，心像是在打鼓。

不过距离学校半个小时的车程，这里是一片破旧最高不过四层的废弃楼，远远望过去，好多窗户和门都是斑驳生锈斜斜地挂着要掉不掉，一些藤蔓顺着栏杆覆盖了整个阳台，墙面上有个大大的「拆」字样。

附近看起来并没有人居住。

手机上的地图显示就在目的地附近了，她东南西北转了一圈看箭头方向，可一走几步又显示已偏离路线，跟走迷宫一样。

看到这样的环境，李亦乐心想真是太糟糕了，肯定又被骗了，而且这里人烟稀少，等一下坏人若有不歹之心都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为了能够顺利被选上，今天她并没有化妆扮丑，就素颜来了，按照别人的反馈来看，这是一张走在路上能引起别人频频回头的脸，但现在她怕会招致祸事。

脱不了身。

被卖了都不知道。

想要赚这笔钱都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恼怒却又无处可出气，白来这一趟了。

真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能赚到这么一大笔钱。

她耷拉着脑袋，像是一个蔫巴巴的茄子。

她正打算原路返回，哪知对面走来一个染着黄色微卷发，脖子上带着一条金项链，手臂纹着一条盘旋的龙，穿着一身白色短袖衬衫和黑长裤，脚踩一双运动鞋，手拿公文包大腹便便的大叔走过来。

他这怪异的着装看起来不伦不类的，那衬衫和长裤怎么都掩盖不了他那身匪气，一看就知道是那社会人。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大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了。

“李亦乐？”

“不，不是，你认错人了。”刹那间李亦乐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攥紧了挎包，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好几种使自己死去的残忍手段。

【先奸后杀、溺水、碎尸、上吊……】

虽说平时自己比较厌世，想和这个不那么美丽的世界拜拜，但她也并不想上社会新闻，不想明天报纸头条上写的是——

「震惊！某高校女子被发现抛尸荒野！原因竟然是…」

她又开始挪动脚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无意间路过的行人，一步，两步，三步……两人的距离又慢慢拉开。

恐怖！

刺激！

背后那道视线就像火烧一样，盯着人都要灼出一个大洞来。

“你就是李亦乐吧！”大哥突然大喊起来。

妈呀！

被认出了！

这下李亦乐想都不想拔腿就跑，狂奔的背影很狼狈，看起来好比一条疲于奔命的野狗。

“哎，别跑啊！”大哥追上来了。

听到这话，李亦乐双腿更是跟加了倍数般，都跑出虚影来。

她慌不择路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举目是断壁残垣，野草萋萋，一个坑洼处积了雨水，李亦乐没留意一只青蛙在此栖息，一脚踩下去，它“呱”一声蹦跳到她的身上。

“啊—”李亦乐惊吓的手脚乱颤，想起还被人跟踪，「啊」字又硬生生吞回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