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琛轻轻抓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眼底翻出淡淡的笑意。
眼里印着姜沫苓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他心里暖暖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病还自私,竟想着生病能换回短暂的欢愉,也挺不错的。
姜沫苓见状轻笑回应:“好啦好啦,快吃吧。要吃完哦,虽然有点潦草,你要是觉得淡,等你好了我再试试煮点别的给你吃?”
听见她的话,沈郁琛缓缓放开她的手。
姜沫苓趁机顺了顺他蓬蓬的头发,心想真好摸啊,这和摸大狗狗有什么区别,随后嘴角微微弯起,又低头去吃碗里的菜了。
沈郁琛鼻子突然溢出一股酸涩,他凝着姜沫苓的侧脸,内心里生出一阵一阵的内疚,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瞒了她这么久,让她生气让她难过。
明明早就坦白的话就不会发生昨天的事了,他之前到底都在干什么。
他垂下眼睫挖着蒸蛋大口吃了起来,弹弹的蒸蛋在触碰到唇齿间的一瞬散开,很好吃。他的声音有些低,小声说道:“嗯,不潦草也不淡,沫沫做的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姜沫苓听着声音皱了皱眉头,下意识侧头看过去,这一看直接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平日里满脸笑意的沈郁琛现在竟然在红着眼睛低头吃饭,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姜沫苓开始自我怀疑,她做的饭就这么难吃,都给人难吃哭了?还委屈巴巴安慰自己说很好吃?
她连忙放下筷子,随便嚼了几下咽下嘴里的菜,急的呛了一下然后歪头想去看他的脸,磕磕巴巴询问。
“你、你怎么啦?”
她见碗里的蒸蛋已经空了一大半,就更紧张了,她伸手去拉住沈郁琛握着勺子的手,有点局促地轻声开口。
“阿郁,你、你慢点吃,你觉得少我就再去蒸一碗?或者,你要是想吃我就随时做?”
沈郁琛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摇摇头,蒸蛋很嫩,不用咀嚼也可以直接咽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去看她,姜沫苓的身影渐渐模糊,他胡乱擦了擦尚未溢出的眼泪,朝她轻笑。
“不用,我就是觉得太好吃了,想多吃一点。”
姜沫苓愣了几秒,看见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似乎像是被揪了一下,她站起来将沈郁琛轻轻揽进她的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小声说:“阿郁别哭,我知道你在为昨天的事情内疚,我已经不生气啦,你别难过,先吃完早餐缓缓再说好不好?”
沈郁琛在她怀里小幅度点点头,姜沫苓就低下头捧起他的脸,看他眼睛红红的,心里泛起一股酸涩,她露出一抹浅笑,又摸摸他的头发安抚说:“你现在这样,好像落魄的小狗,我都不忍心只给你吃这些了,你快点好起来,我给你做大餐吃。”
沈郁琛听见她的话被逗笑了,他又覆上她的手,闭上眼睛轻轻蹭蹭说:“落魄小狗现在有家、有主人,已经完全好了。”
姜沫苓皱眉用力捏捏他的脸,纠正道:“你才不是落魄小狗,我们都是平等的。”
沈郁琛被她捏得眯起一只眼,抬头耷拉着眼睛看着她,小声说:“好吧,沫沫你捏痛我了。”
姜沫苓意识到她是用了些力气,就连忙坐在椅子上仔细看他的脸,看见他脸颊上略微红红的印子,有点抱歉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啊,没控制住。”
沈郁琛又恢复了眼底的笑意,慢慢靠近声音压低,盯着她的眼睛幽幽说:“沫沫昨天是不是说过退烧了会有奖励?”
“我想要贴贴可以吗?”
姜沫苓耳根慢慢烧红,声音都弱了下来,眼神有点躲闪,“你……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听见的?”
“我醒了的,只是没力气掀眼皮。”
姜沫苓抿了抿唇,看着他满眼的星光,就点点头。得到了许可,沈郁琛随即凑上来,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抹柔软,而后眉眼弯起声音夹着蛊意:“好了,这就是我要的奖励,昨晚辛苦沫沫了。”
姜沫苓怔愣在原地,淡淡的粉慢慢浮在她的脸颊,她连忙撇开视线轻轻推了一下他,抓起筷子夹起青菜塞嘴里,又飞快扒拉了几口碗里的粥,含含糊糊说:“你再不吃,一会凉了我可不管你。”
沈郁琛没忍住轻笑出声,握着筷子乖乖吃饭。
早晨的阳光悄然漫进屋子,裹挟着温暖与柔和洒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姜沫苓缩在沈郁琛的怀里,被他拿着小毯子裹着,昨日的冰冷宛如一梦消逝在他们之间。
姜沫苓的头往后靠了靠,抵在他的肩上,语气轻松还有点舒服地蹭了蹭:“我准备好了,阿郁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
沈郁琛也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头,感受着她的温度给他带来的安全感,指腹轻柔抚着她的手背,安静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应该已经记起很多事情了吧?”
姜沫苓点点头俏皮说:“嗯,还想起了很多大学时候你的糗事。”
沈郁琛轻笑,手臂稍稍用力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声音低低地说:“这样啊,我都有点不记得了,要不晚上你帮我回忆一下?”
姜沫苓突然有点热,就急急忙忙转移话题,“这个看你一会表现,表现好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后背传来一阵轻震,耳边的温润声萦绕,“嗯。”
沈郁琛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能更平静讲述下去,脖颈贴在她的头上,眼神柔和盯着书柜的一角,又缓缓开口讲述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他在大学实习的时候,曾在一家名叫“久久音疗室”的音疗馆里当实习生,里面的员工待人亲切,福利待遇也高,他对这里十分心动,也想要毕业的时候在这直接入职。
但这个念头却在不久之后瞬间打消。
在一次组织音疗活动时,他恍然发现这间音疗室里有一条密道,出于好奇,他就顺着密道走进去,想要看这条密道通往的尽头是哪里。
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那条密道很长,纵使天花板四周光带明亮,周遭却渗着一股股的寒意和幽暗,他有点害怕就又匆匆出来了。
那天回到家,他隐隐觉得这家音疗室可能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就想第二天继续去探索一下。
翌日中午,他趁着大家都在午休的间隙,又偷偷潜入那片未知的狭长密道。
他在楼道里紧紧抓着手机,指节紧张地有些发白,小心谨慎地缓缓向前方走去,屏幕上印着录像的闪烁红点。
走了差不多快十分钟,他站在拐角处,拐角后面幽幽泛着蓝光,一闪一闪的。沈郁琛犹豫片刻,将手机悄悄探向拐角后的地方,可下一秒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却让他汗毛瞬间竖立。
上午来体验音疗的人,三三两两分别躺在金属休眠仓里,上面有一块弧形的透明玻璃罩着,而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电子屏幕上闪烁着进度条和红光,中央还映着几个字。
意识即将抵达籁忒世界。
这一幕倒映在沈郁琛墨黑的瞳孔里,震的他说不出话。
这时,身后突然有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往后拽,沈郁琛一惊急忙挣脱,可对方力气大的出奇可怕,将他死死禁锢在手臂中,拖行了好一会,连拖带拽才把他拖进一间隐蔽的房间里。
沈郁琛感到身后的力气卸下,他连忙警惕地挣脱开,猛然回头一看才松了一大口气。
祁川心有余悸地锁上门,喘着气虚力瘫在椅子上,满脸的无语:“沈哥你平常都吃啥了,力气这么大的。”
沈郁琛卸下力气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环顾周围,发现房间里空空的,没有油墙壁,墙面全都是灰色的,一看就还是毛坯房的状态。
沈郁琛还没从刚才的劲里缓过来,他撇了撇嘴看向瘫在旁边的祁川,拧眉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怎么挣脱都逃不开,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吓死人了。”
祁川哈哈了两声,坐起来盯着他,一脸严肃:“我要是没出现在这,你就要躺在那大玻璃底下了!”
他拍拍手把平板拿给沈郁琛看,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在大屏前,紧紧盯着上面的进度条,还有人不时看向拐角的出口处。
沈郁琛认出来他们正是平时对他很好的同事。
祁川:“你还有所不知吧,这里在研究不明技术呢。”
平板上显示着休眠仓内的状况,躺在里面的人面色柔和,头上贴着无数个贴片,顺着数据线泛着微光。
“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上周我就发现了,但是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沈郁琛紧紧盯着平板,又抬起眼皮拍了拍祁川的肩膀,千言万语堵在喉口,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说:“谢谢。”
祁川和沈郁琛一起在这间音疗室实习,不过祁川是负责技术方面的,而他是负责音乐治疗方面,所以他们不常在工作时碰面,私下倒是很交好。
后来沈郁琛和祁川一起秘密调查这家音疗室,为的就是收集足够的证据从而举报。
在调查中,沈郁琛发现这家音疗室在治疗的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音疗室的老板是程籁升,听说他是一个心理阴暗却长着温顺面相的人。他创建音疗室,表面上是帮助精神压力大的患者恢复健康,实际上是备份他们的意识去填充他开发出来的“籁忒世界”。
被备份的人任能正常生活,只是会不记得这一段经历。而他研究籁忒世界已经有五年了,他的世界已经可以成熟地搭建并自主运行,同时,地球时间的一年相当于籁忒世界的五年。
正当他们已经收集到了证据,一切却因为一场变故重新回到原点。
沈郁琛的秘密调查不知道为什么被程籁升发现了。
那天他正准备下班,却被从未露过面的老板拦住,程籁升比他矮一点,刚好到他的额头,大夏天的却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肤白的有些病态,眉宇间透露着柔和。
他让沈郁琛来一趟办公室,想和他聊聊后续转正的事情,沈郁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程籁升的转身的时候,看见他的眼底里闪过一丝阴鸷,他却不好找借口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程籁升就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沈郁琛根本不敢喝,表面上顺从着,心底里却满是警惕。
程籁升见他是聪明人,便也没有和他拐弯抹角,就和他说自己已经知道他在查籁忒计划的事情。
他和沈郁琛说他很认可他的专业能力,如果沈郁琛能把收集到的证据交出来,他可以给他转正的机会,包括他想要的薪酬。
程籁升全程都是很平缓放松的状态在和沈郁琛说话,可沈郁琛见他这么放松,就知道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开始和程籁升谈判,劝他放弃。可程籁升不这么认为的,他还说了很多他搭建籁忒世界的苦楚和不易,沈郁琛越听越烦,最后冷下脸却又保持着冷静地继续劝。
程籁升却话锋一转,脸上的柔和不复存在,阴鸷充满他的眼眸,声音低哑和他说道:“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宝贝女朋友了吗?”
说完就把姜沫苓的照片摆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盯着沈郁琛的反应。
沈郁琛见状心都沉了,他内心挣扎了很久,决定答应程籁升。
程籁升心满意足,又恢复了柔和的面容,走上前去拍了拍沈郁琛的肩膀,和他说明天中午十二点,去到科苏路的一家仓库,他会在那等他。
说完他就哼着歌离开了,走廊里的声控灯随之接连亮起,又接连暗下。
再光亮的屋子,也照不亮程籁升内心的黑暗。
沈郁琛留在屋子里,紧紧攥着拳头,隐忍盯着桌面上姜沫苓的笑靥,过了好一会,他才颤着手,视若珍宝般双手小心捧起照片,紧紧贴在心脏处。
热泪早已溢出眼眶,颗颗滚烫滴落在照片的背面,缓缓滑下,留下一抹痕迹,似是要留下最后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