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还不束手就擒!”
利剑擦过十三的耳迹,几根发丝滑落,一名穿着官服的兵士瞪着眼,沉脸吼道。
十三护着卫青,喘着粗气,眼神阴沉,沉声道:“冯刺史派你们来便是说些废话的吗?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说完,身形一动,蓦的提气,朝一兵士提剑狠狠砍去。
瞬间见红,血腥气弥漫。
卫青藏在马车坐榻底下,窝着身子,眉头紧皱,他俩自扬州出发已有两日,眼见着快要到幽州,突然冲出一队兵士捉拿十三。
十三见状立马将她藏在了坐榻底下,提剑迎了上去,刀光剑影,十三一人终是不敌,她刚刚分明瞧见一剑擦过他背脊,见了红。
心中焦急万分,又不能亮明身份,卫青紧紧握着手中的袖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不识抬举,就地斩杀!”,一名似乎是领头的兵士声音发狠,发布命令。
十三被围着,浑身是伤,血滴答滴答的向下低落,发丝被汗液侵湿黏在额头上,提着剑,喘着气,眼神却似狼,狠狠的盯着他们。
对面有几名兵士被十三砍伤,形容狼狈,神情略显焦急。
“上!”,那领头的兵士发布命令。
几名兵士瞬间提气拔地而起,朝着十三刺来。
十三提剑,正想迎敌,四周一阵窸窣,窜出来几名黑衣人,领头的看了一眼十三,眼中含着赞赏,提剑与兵士拼杀到了一起。
几名黑衣人武功不错,兵士人数虽多,却是渐渐不敌,眼见着有几名兵士受伤倒下,领头的那位,神色阴沉的叫了句撤。
跑得极快,瞬间不见了踪影。
有一名黑衣人还想追,领头的那名呵斥了一声:“别追,先救人。”
十三泄力的跪在地上,看起来狼狈极了,衣服上几团殷红,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些兵士的,抬头看了领头的那名黑衣人,嘴角僵硬的勾起一抹笑容:“不知阁下名讳,多谢相救。”
那名领头的黑衣人笑道:“我是幽州刺史派来搭救你们的,扬州这边动静如此大,幽州这边也收到些许风声,刺史派我们沿路搜寻你们的踪迹,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碰着了,也是你命不该绝。”,说完,伸手扶着十三的胳膊提力。
十三顺着力道站起,脸色苍白:“张某一介商人,事情未办成,倒还让刺史分心搭救,叫各位兄弟笑话了。”
领头黑衣人扔了瓶药给十三:“这些话留着回去给刺史说吧,我的任务是救你性命,安心歇着,把伤养好。”
十三接过伤药,又道了声谢:“我家夫人还在车里,想必是吓坏了。”
领头黑衣人拧眉:“去吧,女人就是麻烦。”,话落,吩咐了一名黑衣人留下赶马,其他黑衣人回去复命。
此处离幽州地界只剩半日路程,想来扬州刺史的人不会追到幽州。
十三上了马车,卫青正端坐在坐榻上,瞧他进来,想说什么,朝外忘了一眼,又忍住了,半响只问了句:“疼吗?”
十三微笑,摇了摇头:“不疼。”
卫青眼眶微红,骂了句:“傻子,以后可别这么拼。”,说着去扒十三的衣服。
十三未躲,衣服被扒下,几道剑伤慕然出现,混着血液,看起来尤为可怖。
“药呢?”
十三将药递给卫青。
卫青接过,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血是止住了,剩下的只能回幽州请医师来处理。
一时安静,车内氛围慕然有些压抑。
十三瞧了眼卫青的神色,想宽慰几句,但眼下有外人在,不好多说。
马车行得很快,天色还未暗时,几人便到了幽州地界,因着十三在幽州并无宅邸,便只能去余大的宅子。
刚到时,余大许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卫青扶着十三下马车时,余大正立在门口,一脸焦急,柳音双手握拳,神色也难掩担心。
卫青一时有些感动,笑着唤了句:“余大哥,嫂子。”
余大哎了一声:“别傻站着,医师正在府里呢,快些进去看看伤吧。”,说着,接过十三,扶着他往里走。
柳音瞧了一眼十三身上的殷红:“这是造了什么孽,伤得如此重,扬州城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弟妹便安心在此住下吧,别的不说,饭还是吃得起的。”
卫青嗯了一声:“真是多谢嫂子了。”
入了寝房,还是卫青与十三原先住的那间,十三躺下,医师上前号脉,又将衣服敞开,处理伤口。
余大在旁边看着,叹了一声:“这破差事,老子当初就见不得好,这事儿能是那么好铺开的,你看看,事儿也没成,反倒惹了一身骚。”,停了停,又骂道:“那些叫你过去的人能安什么好心。”
柳音睨了一眼余大:“说这些做甚,事情都发生了,再者难不成还能抗了他们的命令不成?”
余大坐在床沿,脸扭向一边,不服的瞧了一眼柳音,嘟囔了句:“老子这不是气不过嘛。”
医师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些药,叮嘱好生修养,便提着药箱离去。
“余兄不必为我生气,富贵险中求,也是我太激进了,往后我怕是会一直待在幽州,还有的叨扰呢。”,十三道。
余大道:“说什么叨扰,你能来幽州,老子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子是个粗人,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这事儿也不是你激进,谁知道他们心这么黑。”
“哎呀,行了,事情都发生了还念叨这些做甚。”,柳音转头看向十三,笑着道:“张弟好生休息,别的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大哥呢。”,又侧身握了握卫青的手:“就是要辛苦弟妹了。”
卫青浅笑道:“为夫君操劳,何谈辛苦。”
柳音抿唇微笑,看向余大:“咱们回去,奔波了一天,让他们好生休息。”
余大哎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起身往外走,柳音随后。
卫青原本挂着笑意的神色冷了下来,看向十三:“今日这批官兵是你安排的吧?”
十三有些发憷,脸上不自觉带了些讨好的笑意:“夫人真聪明。”
“为何不与我说呢?”,卫青问道。
她这一天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那批官兵冲出来时,她当真以为是扬州刺史派来的人,缩在坐榻下,心中焦急,又不敢出去给他添乱。
尤其听到那领头的官兵下令斩杀时,她是真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幸而后来黑衣人冲出搭救,她心念百转猜测这批人是他安排的,才稍稍按下心底的惊慌。
“我怕你担心。”
卫青眼里侵出热意,忍了忍,道:“我以为……我当时真以为……你会……死。”,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哽意。
十三顿时有些慌张,想起身安慰,被痛得眉头一皱,解释道:“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张府若是如此轻松的跑了两个人太可疑了,再者我知晓那些探子一直跟着咱们,见我受伤,定会上前搭救,这戏本也是演给他们看的。”
卫青按住十三的肩膀,让他躺下:“若是他们没有出现呢?若是你算错了呢?你有几条命够这么算的?你便是这么承诺我的?”,缓了缓:“就算……就算你出此险招,就不能跟我说一下吗?你便是如此的不信任我?”
一连串的问题激得十三脑子发懵:“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想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着。”
卫青微叹一声:“若无意外,未来咱们便是夫妻,夫妻本就是荣辱与共,你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有我,你不用……把所有的事都压在自己身上,我虽武力不行,但脑子还算能用。”,抬手抚上十三的脸颊:“我们是一体的,十三可懂?”
十三被这段话震得心颤发麻,心中溢满的柔情仿若波涛大海又如镜中潭水,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反复咀嚼着夫妻一体这句话,光是想着便已觉着甜意弥漫。
他这颠沛流离的前半生能遇到她,也算是上天垂怜了吧。
“好。”
十三笑了笑。
卫青微笑,替他掖了掖被角,状似威胁道:“再有下次,你便自己过去吧,我就随了那赐婚圣旨,嫁给林怀舟。”
十三心中一紧,倏的握住卫青的手腕:“断不会再有下次。”
卫青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
幽州刺史府。
“如何?当真是伤得很重吗?”,幽州刺史沉声问道。
白日里搭救十三的那名领头黑衣人此刻正站在幽州刺史面前,神色恭敬,回道:“属下亲眼所见,确实伤得不轻。”
幽州刺史讽刺一笑:“这姓冯的下手可真狠,不过也好,一穷二白没有退路用起来也更放心。”,停了停又问:“在扬州的这些日子,你瞧着张钦此人如何?”
黑衣人沉吟片刻,斟酌回道:“有胆色,有谋略,武功不错,不过十分爱财,行事略显冒进。”
幽州刺史转着大拇指上的墨绿扳指:“爱财好,怕的就是他不爱财,人无完人,有缺点才能更好掌握,先看着吧,你吩咐杜掌事,让他先跟着余大干一段时间。”
黑衣人恭敬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