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你就这么不想宰我一顿？”伊安无奈问道。

艾莎眼中流光一闪，双手抱胸，佯装认真地看向靠着玻璃绿植带坐着的少年，纯白灯光映得他头顶发丝微微透亮。“嗯，没错，怕我放开了你负担不起。”

“嗯？那你可能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小家伙，你就等着破产吧。”艾莎忽然凑近，一只手捏住伊安脸颊。

“啊…”伊安先是一惊，立刻又展开温柔笑容：“艾莎，这力气不够呀，看来下次真的得多给你吃点才行。”

【西达尼警局】

多莉拿出五位女孩的尸检报告仔细翻阅起来。不对，如果五个女孩都死于器官贩卖，那尸检报告怎么会没有任何器官缺失的纪录？

多莉站起身走向法医安迪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了起来，门内隐约传出一阵低声交谈的嗡鸣。

布拉达酒馆一个安静的角落，多莉与安迪对面而坐。这位年轻的父亲却时不时环顾四周，透着胡青的脸上带着警觉。

“怎么？这里有人监视你吗？”多莉倒是开门见山。

安迪怔住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同事之间喝一杯，觉得你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不用紧张。”多莉把酒单往安迪面前一递，扯起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具有任何威胁性，共事几年，不难发现安迪身上带着法医特有的谨慎。

安迪点点头，目光却始终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多莉的眼睛：“说吧，你约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不方便在警局说的吗？”

“连环杀人案那些女孩的尸体，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焚烧，开膛，失血过多？”安迪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鬓间挠了挠：“烧焦的尸体情况太复杂，很多东西一时间看不出来。”

“哦？她们身上缺不缺什么东西？”多莉侧头看着对面的安迪，一双眼睛盯得他到处闪躲。多莉探身靠近：“安迪，你人在警局，到底有什么害怕的事情不能说？”

安迪的目光似有动摇：“多莉，我的报告已经给出了全部我所能知道的信息，无论你在想要追问什么，尸体不比活人，能讲的故事也就那么多。”

“那当年你们给瑞秋做尸检的时候，瑞秋身上也什么都没缺吗？现在看来不是吧？”多莉眉峰一挑，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现在可以继续隐瞒下去，但下次，我们的谈话应该就是在审讯室里了。”

安迪倒吸一口凉气：“多莉！不要！你我同事一场…我是被人胁迫的！我接收到第一具女孩尸体那天，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他向我发送了我女儿的照片，并附言，看到什么都不要说，否则我们会杀了她。”

“短信还在吗？”多莉问。

对面的安迪颤抖着拿出手机，递给多莉。

“你宁可相信一条陌生短信，都不愿向你的同事求助吗？”

安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求你，多莉！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还有妻子，有孩子要养…那些…那些受害者的确都有不同的器官缺失，她们的死因根本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喜欢开膛破肚，而是因为活着的时候就被摘除了器官。”

多莉先是一怔，随后睁大眼睛看安迪：“你能把这些写进报告吗？我会暂时保守秘密。同时对你和你女儿提供二十四小时保护。直到我找到到底是谁在威胁你。”

安迪忽然伸手握紧多莉的双手：“务必…”

【复生实验室】

艾莎把头凑向显微镜，看着那些微小的细胞摇了摇头：“伊安，这些新的细胞反而没什么促进人体再生恢复的功能了。是不是我的基因给你拖后腿了？”

伊安放下手中试管把头贴向艾莎，柔软的发丝毛茸茸地拂在艾莎脸上。

“哎？好痒。”艾莎憋着笑歪头躲开发丝的袭击。

伊安也摇摇头：“嗯，好像确实不怎么样了。”

“啊？那这不是…完了！你不会受什么影响吧？”艾莎嘴角一撇，目光在伊安身上从头到脚地打量着。

伊安鼻息中带着一声轻笑：“不过，这些变异后的R细胞倒是展现出了超级免疫反应。”

“嗯？”艾莎拿起手中的实验记录仔细翻看起来：“你是说，它们还能增强免疫系统？”

“它们拥有了准确识别病原体的能力，比普通的免疫细胞更高效。”伊安握住艾莎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一个装有兔子的实验舱前。“你看，它们的状态，看看发现什么了？”

“你已经开始动物实验了？”艾莎张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实验舱。“这只代号A1的兔子能跑能跳又能吃。C1反倒一直在睡大觉…”

“没错，它们都是在三天前感染了卡西里病毒的兔子，A1注射了变异R细胞，C1只注射了生理盐水。”伊安说着打开手提电脑：“你看这里，血液样本分析结果。A1的T细胞和B细胞数量显著增加，病毒载量大幅下降。”

艾莎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这种细胞这么厉害？那它究竟能用来对付人体的哪一种病毒？”

“我在实验室的病毒库里搜索过，暂时没有能够匹配的病毒。不过兔卡西里到是一种致命的出血热病毒，我尝试了十几种兔子的易感病毒，变异R细胞却偏偏只对这个冷门的病毒起了反应。而且这些细胞尚未找到能够在体外分裂繁殖的方法。他们全部来自于我的血液。即便真有某种病毒与之对应，应该暂时也无法以变异R细胞为基础来生产解药。”伊安轻轻叹息着，抬手将额前发丝捋向脑后。

“才短短一个月而已，就连你的身体也还在恢复期，这样的试验成果应该算作突飞猛进了吧。毕竟，你父亲花了十几年才得到R细胞。”

“父亲的研究记录上说，R细胞并不是任何人研制出来的，实在要说它来自于哪里，或许只能说物竞天择。不过是被人类发现并且利用了而已。”伊安的目光落向实验箱中的兔子，显得有些许失落。

艾莎食指节一敲脑门：“等等，我也有实验数据要给你看。你看我的血液样本数据，我的血液中有一种罕见的L形抗体，它们对于原始版本的R细胞有很强的免疫反应。”

“你什么时候做的实验？”伊安忽然好奇起来。

“在格雷和奥罗拉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不过因为当时不在状态，所以只有这么多…”

伊安凑近艾莎，轻轻揉了揉她带着实验帽的头顶：“害怕了？”

别说害怕了，简直是不想活了…艾莎扭过头把目光落向实验数据页面，像是怕被看穿自己的担忧。

“这些抗体看起来倒是很霸道，竟然能识别并杀死R细胞。”伊安随着艾莎的目光看着她的实验数据，眉间微微隆起。

“我刚读医学院的时候曾经大病过一场，高烧昏迷了半个月，大概经历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全康复，奇怪的是连医生当时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病毒感染了我，或许就是那次之后，我的身体里才长出这样的细胞吧。”艾莎想到她的血液险些杀死伊安的惊险经历，现在这样苍白犹如推脱责任般的解释，让她心中一阵微妙的尴尬，下意识挠了挠鼻翼。

“有可能，或许就是那次之后你才产生了对R细胞原始版本的特异性抗体。”一旁的伊安却毫不在意，看着数据，正在认真分析缘由。

“如果现在让我的血液与变异R细胞再次结合，会有这么样的效果呢？”艾莎灵光一闪，挽起袖口，将采血扎带第给伊安：“再取些血样吧！”

伊安接过扎带，熟练绑在艾莎手臂上，酒精棉在臂弯里划出一片冰凉。但当他拿出针头的瞬间手指却忽然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怎么？伊安？你不会没有练过采血吧？”艾莎调皮地眨眨眼，歪着头看向伊安。

伊安按耐住狂乱跳动的心脏，取下了针头的保护套，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好奇是好奇，但我这样扎她一针，多疼啊…

“练过…”伊安低声说，甚至不敢抬头对上艾莎的眼睛。

“不行我可以自己来。你不好奇，我倒是很好奇。”艾莎说着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实验器材，不想因为自己的目光让伊安紧张。

忽而艾莎感觉到臂弯处被按住，转过头，伊安一手拿着采血管一手正按着她手臂上的棉棒。没想到伊安的手法竟风过无痕，如果不是棉签触碰皮肤，艾莎甚至不知道采血已经结束了。

“还好吗？疼不疼？”伊安眉尖轻蹙。

“我甚至都没感觉到。只是扎一针而已，你怎么比我还慌？”

伊安浅浅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担心我很久没有练习过，会弄疼你。”

“咳咳，看来，你基本功不错。明天就调你去采样室。”艾莎故作老成，边说边还伸手拍了拍伊安的肩膀。

“你跟谁学的？好，你的调任我接受了，格洛莱医生。”伊安嘴角含笑，重重点了点头。

“艾莎，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伊安熟练地把载玻片递进艾莎手中。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不回家看看吗？”伊安侧头看向正在观察显微镜的艾莎。

“我也在犹豫，就像是情理上我应该回家见见父母，而实际上我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刻薄的父亲和强迫我当医学生的母亲。”艾莎的言语中显然含着些许的怨气。

“西达尼最近不太安全，你父母不会担心吗？”伊安小心翼翼地问。艾莎描述中的父母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未知领域。

艾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西达尼离世五位女孩，包括我的堂姐，他们却从不曾打电话或发消息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可能哪天我上新闻了，他们才知道吧。”

“没关系，无论你决定想要回家还是不回家，我都会陪着你的。”

艾莎轻轻点头，把目光移回显微镜上。“伊安！”她惊呼。

伊安微微一怔，加快脚步来到艾莎身边。

“你看，加入我的免疫细胞之后的变异R细胞竟然开始分裂繁殖了！”

“看来它们很懂应该如何生存，以后有需要的话，大概只需要培育你的免疫细胞，就能获取更多的样本了。”伊安语气虽然平静，却难掩心中的兴奋。此刻的他就像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每一个实验上小小的新进程都能让他兴致盎然。

“说来这也算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吧？”艾莎抬眼看着伊安。

“是你真正意义上的走进我心里。”伊安指指自己的心口，朝着艾莎微微挑眉。

“嘶…”艾莎脸上掠过嗔怪的表情，她下意识扭过头去，双颊微微灼热起来。

“不如我们把这次的实验成果保存在冷冻间吧。我们身上的细胞，会在那里活得很好。”

艾莎抬起头，正迎上伊安热烈的眼神。迟疑片刻，她缓缓点点头。

“冷冻柜的密码，就用今天的日期如何？”伊安说。

“好。”艾莎终于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她颤动不安的内心，似乎终于获得了片刻的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