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诺制药集团的股票都翻了几翻了,早知道在刚刚发布血清新闻的时候就该买一点的。”一个穿着吊带背心的女孩在咖啡厅门前的座椅上重重地一瘫。“走累了,买杯果汁吧。”她扬起头对着对面一个斯文白净的男孩说。
“发布血清的时候你都快死了,哪还有心思惦记着买股票。”男孩把菜单朝着女孩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喝什么自己选。
“你没死,你没死你也没买!”女孩故作娇嗔地朝着男孩胳膊锤了几下。“好好的发财机会啊…”
艾莎瞥了瞥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看来她也是幸运之神的宠儿。
“天气真好啊,还以为今年夏天就要在那个到处都是血腥味的隔离区过了…”艾莎仰着头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享受着夏日的阳光。
“你不觉得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伊安把草莓汁朝着艾莎推了推。
“医院里还有一批呢,应该再过两天也可以出院了。到时候隔离区就彻底拆封了。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病毒到底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变个异再卷土重来。”艾莎放正了身子吸了一口草莓汁。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起来。“哦?有人在怀疑这病毒这病毒就是布拉诺自己投放的?浏览量还不小。防疫中心已经和西达尼警局开始联手调查病毒源头了,真有人这么坏?”
“他们是搞集团的,又不是搞慈善的,血清一出利润肯定超过百分之三百。树大招风很正常。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更大的。”伊安伸手划了划装着橙汁的玻璃杯壁上的小水珠,目光漫无目的地散落向匆匆经过的人群。
“那你呢,伊安?”艾莎抬头的瞬间伊安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穿过发间,把额前的发丝捋向脑后。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看,隔壁桌的两位女孩一分钟内已经看了他三次。尽管他现在橙红色和褪色的茶黑色交接的发丝就像暹罗猫的毛发,宽松的白衬衣随意地挂在肩头。
“我?你想听什么答案?我跟他们不一样?”伊安的眼底像是有一汪湖水,随风波动着,鼻息中带过一声笑意:“我不搞集团。”
“艾莎?你在这里啊!”
艾莎循声回头,特雷莎牵着一个穿纱裙的小女孩从医院大门前走过来,正在朝她挥手。
“特雷莎?”
“伊安也在啊,我今天出院,这是我弟弟昆延,我女儿朱妮。”特雷莎说着把面前的小女孩朝着艾莎推了推。那个五六岁的小朱妮深褐色的大眼睛一眨:“你好,艾莎!你好,伊安!”伸出小手向着艾莎做出了握手的姿势。
艾莎伸手抓了抓朱妮的小手,手心里温热柔软。
“托你的福。想不到还真的结束了那段噩梦一样的日子。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回来上班了。”特雷莎揉了揉朱妮打着卷的发丝,把她的头朝着自己身上贴了贴。
“是你自己的运气,你救了这么多病人,死神没打算收你这样的好人。回去休息吧,这病毒对体力的消耗还是挺大的。”
朱妮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块小熊软糖,朝着特雷莎摇了摇。“伊安给我的!”
“你还随身带着糖?”艾莎侧头看向伊安。
“你的小熊护卫队可都在我这。”伊安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递到艾莎面前。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隐姓埋名地当英雄?”艾莎结过软糖撕开包装袋放进嘴里。
伊安轻笑一声:“你心里是这样看我的?”
“对啊,你救过多少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为什么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他真的不打算接任鲁伯蒂生物集团?艾莎一只手撑着下巴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少年,他本应该是个能站在阳光之下的人啊。就像此刻的阳光环绕着他飞舞的发丝,让他周身带着耀眼的光晕。艾莎将杯子里的草莓汁一饮而尽:“走!带你去理个发。”
【西达尼警局】
“防疫中心的调查员把赫默拉病毒的感染情况统计送来了,岛上的病毒呈多点散发状态,但首批确诊的患者都被发现曾经在迪拉博岛的集市停留过。首位感染者是在莫丽斯医院被发现的。这家医院规模很小,发现感染者没能第一时间引起重视,仅仅七天的时间,整座医院的十一位医生护士几乎全部未能幸免,紧接着,病毒随着医生护士的生活轨迹传播,以家庭为单位,在迪拉博岛上不断扩散。而西达尼市区的首位感染者是41岁的卢安·内德。他的工作是医疗废弃物清运,感染的时候调休了两天假日,也是从迪拉博岛的住所来到西达尼市中心探亲。但还没抵达亲友家就因为发现流血泪而前往西达尼中心医院就医。”罗宾抱着档案袋跟在疾步匆匆的多莉身后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罗宾,你那次的伤还没恢复好吗?都将近半年了吧?”多莉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罗宾。
罗宾一只手按在胸口猛吸了几口气,喉咙里夹杂着嘈杂的声音:“多莉…这报告它这么长,你走的那么快,你也不同情一下我这个因公负伤旧伤在身的助手…”
多莉把手中的圆珠笔朝罗宾头上敲了一下:“你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那么呈英雄。”
“不是…当初只顾着追西蒙和塞达盟会那个女杀手,我是真没看见他们在厂房二层架上还有人飞檐走壁啊…”罗宾揉着额头,皱着鼻子,满脸委屈。
“坐下说吧。”多莉指了指旁边一间开着门的审讯室,里面面对面放着两把椅子。
“多莉…我…我能走…到你的座位去说。”罗宾不再说话,抱着档案跟到多莉的座位前,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既然,从时间上看首位感染者来自于迪拉博岛,那这病毒的源头,是不是暂时可以确定是迪拉博岛来的?”罗宾打开档案袋抽出了第一位感染者的资料。“你看,我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多莉接过资料,扫视一圈之后目光停留在职业一栏。“这位恩斯·拉蒂先生平时没有固定工作?”
“的确没有,他偶尔做做兼职,几乎只靠补助维持生活。莫丽斯医院的监控录像显示他口吐鲜血晕倒在医院门前。随后被医护人员带进了医院。在他确诊前一星期,他曾在迪拉博岛集市兼职给保鲜喷雾器补水。”
“走,先去他的住所看看。”多莉起身朝门外走去。
“多莉!穿上隔离服吧,虽然现在这病毒能治,但也不必要遭感染这个罪。”罗宾叫住了多莉。
【恩斯·拉蒂住所】
“吱呀——”破旧的铁门执拗了几下才被推开。一段向下的阶梯通向晦暗无光的地下室。
“唔…”一股刺鼻的恶臭让多莉下意识的捂住了防护面罩。
“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罗宾按耐住强烈想要呕吐的冲动,打开手电筒继续朝着地下室深处走去。
凌乱肮脏的场景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袭来。整个地下室大面积不大,物品陈列整齐,缺了一角的木桌上还摆放着一个相框。多莉用手中的手电筒照了照,相框上的恩斯看起来二十出头,紧贴着一个少女的脸,看起来关系很亲密。
“哦,这是他妹妹露拉,他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几乎是他一个人带着小他五岁的露拉长大,可是,露拉二十岁的时候爆发性心肌炎去世了。社工说,事情太突然,早上还看见她打了招呼,晚上人就没了。恩斯受了打击,精神状况略微有些异常,但是还没达到精神疾病的评估标准。没有被精神病院收治,也拿不到残障人士补贴。”罗宾跟在多莉身后解释着。
地下室最深处是一张简易折叠床,床上被子上枕头上散落的大片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床脚血迹斑驳的纸盒里灰绿色的霉菌下依稀能看出半个汉堡的轮廓。
“这就是恩斯去医院之前的最后一顿饭?按汉堡盒上喷射状的血迹来看,恩斯应该是在吃汉堡时忽然呕血,而后起身去了医院?”多莉端详着汉堡盒自言自语。“这种小汉堡看起来是快餐店里最便宜的那种。”
转身瞬间带起一阵更强烈的腐烂气味,多莉强压住胃中翻腾,回头看到身后的水池旁放着一个开封的塑料盒,盒内一摊灰绿色的粘稠液体。从标签上依稀看出是一盒生鸡腿肉。生产日期正是恩斯去医院的那天。他都病成这样了还去买了肉?还起得来自己做饭?忽然她的目光被一旁敞开口子的购物袋吸引。
探头向购物袋内看去,生日蜡烛…这个发霉干瘪的东西应该是块小蛋糕吧?恩斯的生日不是那天…多莉一惊,回头看向桌上的照片。鼻尖溢上一阵酸楚。妹妹…他…是准备给他妹妹过生日。他是不是以为去了医院很快就能回来,甚至都没把这肉收进冰箱。
“多莉你看这是什么?”多莉闻声回头,罗宾正把一个金属小药瓶一般的东西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多莉目光一扫,接过瓶子仔细看了看:“喷淋专用液体消毒剂?把这的东西交给西达尼防疫中心,这小东西全金属又重又精致的瓶身,看着不像只是个简单的消毒剂。”
“好。”罗宾觉得多莉的直觉没错。这瓶子的工艺和造价看起来比消毒剂本身还贵。
回警局的路上,多莉双眸失焦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场瘟疫,到底抹掉了多少人?恩斯不在了,又有谁还会记得,十年前曾经有一个年轻女孩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痕迹?但这何不又是一场盛大的团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遥远的天国,三十五岁的恩斯又见到了二十岁的露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