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背后背着一把长缨枪。她面虽不敷粉黛,却挡不住英烈之气,一双瞳翦水一般,流转着淡淡的笑意。那杨柳似的眉,此刻挑的老高,那一双杏目微眯,打趣地瞧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早听说你一来蓟都便掀起一番风雨,不承想是真的。我将将从衢州游历回来,顺道便来了蓟都瞧瞧,对了,你可还认得我?”
赢获见了她,似乎有些惊讶,将这个身量少他一头有余的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番:“上官容,你怎在这里?”
上官容听他如是回答,不禁抿唇笑了笑,只说:“本想明日回宫瞧瞧你,没想到在这里便遇上了,也是缘分,衢州那边发了水,我只好回来咯。”她转头望了望四周,见那青旗飘扬,便又说:“对了,小无桀,这么多年了,你酒量可有进步?”
赢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明知道他们这等本波于使命之人少有情爱,但知道她有心客套他,便故意以牙还牙:“这么多年了,上官姑娘可曾有情投意合之人了?”
上官容听了,不怒反笑,拍了拍手,疏狂一般笑道:“我?未曾,我不过一江湖浪子,哪配得上书生公子才八斗?倒是你,及冠的年纪,早日找个姑娘成亲才好呢,省得沾花惹草。”
“我与你不同,上官小姐。小姐今年二十有四,而我不过将将二十过一罢了,这终身大事,还不急着呢。”赢获眼睛笑弯了,流露出些调笑的意味来。
“不急?再过个几年,你便急着了。对了,光顾着与你拌嘴了,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可好?”
“好着呢。”赢获漫不经心答道,“我也是近来方与他相识,不算太熟,倒是你哥,我从前便听说他们交好。你这一问,可是你哥要问的?”
“是啊。”上官容无意叹了口气,“良久没见,奈何兄长还是挂念着他……五年来也与你也没见,你还是那个性子。”
“彼此彼此。”赢获抱拳躬身,道:“五年前你就爱游历天下,想当个女侠,未曾想你竟初心不变,是不到山穷水尽处,不回槊北参军吗?”
她垂了垂眸,敛了目光,但只有一刻:“不回了,自赢将军战死后,我哥便在那里守着,我去作什么?更何况我一介女流,也做不了什么大帅将军,充其量当一个小兵小卒,但若是有战,我一定会回的。”
赢获点点头,似乎觉得她说的在理,便将目光偏向一旁微微低头的马儿,又仰了仰头,叹口气说:“你兄长在那头颠簸马上行日日吃沙子,曾经发誓要世世代代守护槊北的赢将军,他的后人却在蓟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他自嘲一声,“我做梦都想征战沙场。”
上官容听了,走近轻轻搭上了他的肩,拍了拍:“你在筹谋一个大计划,我知道。但总要有人做出些牺牲,不是吗?”
赢获点头,但没有说什么。上官容瞧他片刻,便笑了,“知道你在这头运筹帷幄,但别怕,槊北有上官家。你在这头尽管筹谋,那头都有我们担着。”她有意顿了顿,笑的更欢了,朗声道:“我瞧你在这头武功荒废不少啊,一块区区小石子都能将你绊倒。”
赢获听了,当下转过头,愣了片刻,刹那又大笑道:“敢情这石子是你故意投的?”
上官容挑眉。
“我早该想到是你。”赢获回拍了拍她的肩,“你小时候就爱投石子给我绊倒玩!”
“你那窘像我记了好多年。”她环着胸,瞧着眼前的赢获。
“我也记得你的。”赢获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说:“小时候是谁受不了那里的风沙,猛往你哥和我帐内爬的……”
上官容偏头,恰好对上赢获的目光。十年前的那抹斜阳照到了今日,投下一抹淡淡的余晖,惊起了一片的鸟儿,啁啾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