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黑白一片，漆黑的墙。

我蹲下，用手拨弄着，白惨惨的灯光下，一只被鱼钩勾住眼睛的鱼。

它剧烈的挣扎着，血液溢出。

“稍等一下哦。”我这样说着。

鱼先生并不能听懂我的话，滑溜的身体拍打着我的手，我迟迟没有办法取下。

它的眼球变得通红一片，那是鲜血染红的。

“我说，你在干什么呢？”

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我的后面，挡住了部分的灯光，留下了阴影。

我并没有及时回答她，我想，现在鱼先生好像很痛苦，我得先帮它弄下来。

当我把鱼钩和鱼分离的时候，我突然脑袋里像是多了很多东西。

例如，一些记忆碎片，看不清楚。

我被吸入记忆里。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孤寂的马路，周边是深密的森林，灰蒙蒙的天空，让此刻的白昼染上了黑夜的色彩。

细雨垂在半空中，厚重欲滴。

我走在这条路的边缘。

晦涩难懂的诗句里，大概有许多这样的光景。冰冷窒息的雾气从远方袭来，无处可逃。

枯寂的动物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但是。

雾气走来一个人，是那个陌生奇怪的少女，呆滞的看着我。

她开着口。

“所以说，鱼为什么会被勾住眼睛呢？”

“因为鱼先生永远都是特立独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自然而然的回答了她的话。

“这样啊，是为了被注视而不择手段的样子呢。 ”她轻笑着说。

“要一起走吗？”我发出了邀请。

“我是来找你的。”她这样给出了回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并不认识她。

我们两走着，这里很潮湿，幸好雨没有落下来，不然就会变得很难办。

迎面而来的一辆公交车，悠哉悠哉的走着。

很慢的速度。

我抬头看去，上面有两个我好像认识的人，正在说说笑笑着。

她们没发现我，关系很好的样子。

“怎么啦？”旁边那陌生少女问着我。“你在看哪里，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我指向公交车。

这时，公交车上的两个少女好像发现了我，朝着我挥手。

但我并没有听到什么。

公交车依然依然是这样慢，但是却很快驶出了我的视野。

这雾，真是大，我是第一次看见。

“你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的回忆了吧。”陌生少女对此了然于胸。

“好像是的，我想起来了。”在那天，夕阳西下，我错过了那辆公交。

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愈行愈远，最终消失在远方。

我最终还是乘上了末班车，末班车比起高峰期，人变少了很多，所以也变得安静许多。

“所以说，那条鱼也是我的记忆吗？”我猜到。

“不知道。”

“鱼先生有时候会背着棺材，挡在马路中央。”我这样回想着。“它有时候，还会站在高塔顶部，充当避雷针。”

丝毫看不到尽头的前方，陌生少女陷身白雾，显得像是在遥远的地方。

她高兴的唱着歌。

高大的杉木在路旁，静静默立着，死气沉沉像是年久的木雕品，背靠着深绿的海洋。

“你喜欢这里吗？”她这样回头问我。

“还好。”

“我很喜欢这里，我还从来没来过像这样的地方。”

“感觉很自由，只有自身一人。”她补充到。

“这里不还有我在吗？”

“哈哈。”她笑着。

我从雾气看见了她的侧脸，很柔和好看。

“这样啊，你也许是我的回忆，我也许只是你的回忆而已。”

“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会消失的。”

“之所以持续这么久，是因为这段回忆很深刻吧？”

我看着她在前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很无聊，但好在还有一人陪伴。

“时间，可能快要到了。”

她转过头，朝我笑着，然后慢慢倒退着。“一定要找到出口。”

她消失在了雾气中。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但歌声依然回荡在这里，仿佛冰面上一点温暖。

只能一个人走了吗？我的心脏抽动了一下。

我还没走几步，又发现一个女孩正蹲在地上，抖动着双肩，哭泣着。

“你好？”我蹲在她的面前。

“能带我回去吗？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泪眼婆娑，问着我。

“当然。”我牵起了她的手。

但是，但是我自己好像也不认识路，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能只有一个正确的方向吧？

我就这样走着，朝着我所见的第一个方向，那是陌生少女走来的方向。

走过了许多回忆，然后一滴雨落在了我的脸上，凉凉的，只有一滴。

不知为何，让我如此伤感着。

我牵着女孩的手，变成了鱼鳍，鱼先生，不，小女孩应该是变成了鱼姑娘。

我捧着她，她也慢慢消失在大雾中。

可怜的美人鱼，最终化成了无人所知的泡沫。

我抬头，看向那滴雨落下的天空，此刻已经是黑暗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世间万物。

我并未感觉害怕，而是如此的安心。

若隐若现的歌声，带着温暖的感觉，督促着我前行。

好像走不到尽头。

我停了下来，不打算顺着这条路，而是跟着那若隐若现的歌声前行。

我鼓起勇气，朝着黑影森森的森林走去，一路上磕磕绊绊。

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方光芒一片传来。

在地平线的远处。

陌生少女带着笑颜，站在雾气乍现的光中，泛着像是神灵般的光泽。

我跑向了她。

周围景色开始泛起光彩，树木一片一片倒塌，安静的森林此刻喧嚣起来，我的耳朵从未有如此热闹过。

我终于跑到她的面前，手里传来温润的触感，我们手指扣在一起。

我睁开眼睛。

眼前少女流着泪，一滴，一滴，滴在我的脸上。

似笑似哭。

我呆呆的看着模糊的脸庞。

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只能看到暗影交错的视野。

但还是能清晰的辨认出来，那朝暮相处的人。

“你……终于醒了。”她伏在我的耳边。

“自从车祸过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她抱着我的头。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周围人群涌来，好像有医生，有不认识的人，我变得很困，很奇怪吧，明明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是啊，我找到出口了。”

“欢迎回来。”

她推着我，走在雨中的世界。

我努力睁开眼睛，但依然模糊一片，我不满的敲着轮椅。

她温柔的摸着我的头。

“为什么总是摸我的头？”我好奇的问着。

“因为摸起来很开心。”她这样回答着。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歪了歪头，然后还是笑了出来。

“谢谢你，陪我出来。”她这样说着。

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仿佛恍然如梦。我沉睡了一年，梦中的世界很奇怪，我并不难受。

回家了。

我能感受到，细碎的记忆正在不断溜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还能拥有接下来的记忆。

沾满阴郁的氤氲雾气，单行的马路。

看来是无法寻到归处，笼中鸟逃脱笼子也终将陨落。

唯有归处，还存有光芒。

“外面雨停了呢。”我趴着在她的身上，逗弄着她。

“好痒。”她夸张的笑着，“外面吗？”

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嗯，外面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