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蠢事？”

看秋叶反应这么大，云霁又有些怀疑。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久保撒谎，替罪，但现在她又有点不确定了。如果久保朝美是这种刚硬的性格，那么真正的犯罪者又是拿什么和她交换的呢？

“对了，久保小妹这几天来找了你好几次。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你说的样子。”

“对啊！还有她呢。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她。”云霁一拍手，终于又找到一个突破口。虽然跟久保朝美有关系的人都被叫去录了口供，但朝香那里说不定还有什么未发现的细节。

于是她立刻打电话给佐佐木警官，请她联系久保朝香去警局聊一聊。

“好的，我知道了。另外，我这里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佐佐木警官轻咳两声。“我们调查了一下松岛佳子和久保朝美的共同联系人，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男生，符合你所说的跟踪者的描述。但是，他在死者的死亡时间里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他身上的疑点还比较多，因为涉及□□背景，所以还不能随意下结论。”

“那个男生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这个人名叫松本健太郎，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花花公子，此前在追求死者。似乎还因此和久保闹过不小的矛盾。”

“你说涉及□□背景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的。松本健太郎的一个叔叔和当地的□□势力有密切联系，国中时就帮他解决过几次伤人事件。所以学校里的人都不敢惹他。本来久保和松本有大矛盾，还在学校里起了冲突，但后来不知为何就停止了对抗，变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有交集了。总之，松本健太郎的叔叔在向警方施压，要求赶紧破案还他侄子清白。”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佐佐木警官。”

秋叶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的这一系列操作，又看云霁急吼吼地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小云朵，你要去哪？我这次可不会帮你偷跑的！”

“我这次是被批准的。”云霁将衣服理平整，带着秋叶在野田女士的陪同下再次去往警察局。

＊

局内，久保朝香已经不安地坐在了会议室，面前放着一杯水。见云霁和秋叶推门进来，下意识抬头，眼睛透出一抹光。

浅川警官已经带着记录本和笔坐在了中间，准备记录她们的谈话内容。云霁率先开口：

“听说你要找我谈谈，你想说什么？”

朝香咬着下嘴唇，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浅川警官，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想说，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我姐姐是不会杀人的！”

“这不是我能断定的，一切都看警方调查。”

朝香呼吸急促起来，紧接着说：“不是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姐姐她，她是个很勇敢很正义的人，只是后来有点迷失自己而已。但她绝对不会去杀人的。”

说着，她哽咽起来，泪珠滚落在身前的桌面上。“我的父亲，从小就离开了我们。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姐妹俩，没法结婚。姐姐从小就一直保护着我，喜欢帮助弱小，正义感很强。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变得有些极端，开始无法忍受那些对她不尊敬的人，变成了伤害他人的人。”

云霁和秋叶静静地听着朝香的独白，她的声音颤抖夹杂着啜泣，却坚持着讲述。

“我很仰慕姐姐，想变得和她一样厉害。可是，她却先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一直到她去了江河中学高等部，开始结交起一些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在她被审讯的这段时间里，有个人来找过我。他说受姐姐所托，等案子一结束，就会带着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但是，我不敢相信他。他就赖在我家不走，用姐姐的安危威胁我，逼迫我答应他。他还想对我，对我做很不好的事。我真的很害怕，不敢离开学校，只好去找你。”

云霁有些奇怪，问：“你母亲呢？不在家吗？”

朝香吸吸鼻子，嗓音低哑。“母亲她一年前就去世了。”

气氛一时沉默，浅川警官适时地拿出一张照片递过来。“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是这个人吗？”

“对没错，就是他！”

浅川将松本健太郎的照片收回，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句话，让她们暂时在会议室等待，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佐佐木警官的办公室。

日渐西沉，野田去便利店买了饭团回来给几个人吃，还给久保朝香也拿了两个。朝香在一边慢慢地嚼着眼泪拌饭，云霁和秋叶也安静地吃着饭团，一时没有人说话。

“对不起，我以前不该对你做那些事。”

云霁嘴里还塞着饭团，含糊地发出一声疑问：“嗯？”

朝香眼睛已经哭的肿起来，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之前其实很讨厌你，凭什么可以轻松地做好我想做的一切。但是真正去欺负你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

“那次，我以为姐姐只是像从前一样想教训你一下，所以她让我走我就直接走了，没想到后来害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真的很对不起。”

云霁没有立刻回应她，倒是秋叶偷偷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我接受你真心的道歉，但是绝不原谅你的行为。”

朝香自己也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神情暗淡地盯着手里没拆开的另一个饭团。

“除非，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事。”

朝香马上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我保证！”

虽然已经和受害者把话说开，但久保朝美的情况仍然不明，四个人也只能坐在一起焦灼地等待结果。

终于，佐佐木警官带着文件夹闯进会议室，让久保朝香帮忙对久保朝美的审讯。朝香刚要跟着走，就被云霁拉住了。

“佐佐木警官，可以先让我去跟她说几句话吗？”

佐佐木对上她的眼神，只一秒钟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去往审讯室的路上，佐佐木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他们通过调查已经发现了松本健太郎不在场证明作假，且有久保朝美的帮助。接下来必须要有久保朝美真实的口供，才能明确松本的罪状。但是久保朝美十分嘴硬，所以需要突破一下。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如有实质，久保朝美坐在椅子上眼神失焦，完全不在意又新进来了什么人。直到云霁在她对面坐下，久保朝美才转动眼珠看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

云霁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将事先想好的措辞陈述出来。

“警察已经找到了松本健太郎的犯罪证据，破解了他作假的不在场证明。我知道，你想替他顶罪，作为交换，他会帮你照顾朝香。但是，他能做到的事，慈善基金会同样可以。你何必把自己的一生砸在这种烂人烂事上？”

朝美嗤笑一声，并不回应她的话，仿佛已经对这样的说辞司空见惯。

“你真以为松本健太郎那种人会履行约定？”云霁盯着毫无波澜的朝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在几天前就已经我找过朝香了，并且差一点侵犯了她。”

这句话一出来，一滴滚油溅到了她的心上，久保朝美愤怒地瞪大双眼，重重地拍响椅子的隔板。

“你说什么？”

“他因追求不利而侵犯松岛佳子，而后又失手杀了她。有一个□□背景的叔叔帮他摆平一切。这样的一个人，你认为他真的会保护好一个正好在自己审美上的少女吗？”

“你在骗我？”朝美眼睛通红地瞪着她，嘴唇不停地颤抖。

“我没有骗你，今天你妹妹也过来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待会自己问她。我只是来打破你的妄想，一起命案加杀人未遂，兼患具攻击性的精神疾病，等待你的除了死亡就是终生监禁。但如果没有命案，说不定还有放出来的那天。你自己选吧，到底怎样才是真的能保护朝香。”

沉默良久，久保朝美才重新抬眼，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先让我见她。然后我会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的事和云霁无关，全部交给了专业的警员。佐佐木对她赞赏有加，“想不到你还有审讯天赋啊，要不要试着考警校来跟我当同事？”

云霁笑了笑，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不了。”

她稍微能理解一点久保朝美的想法，关于那种，只要我死了就能解决一切的简单逻辑。其实死亡才是真的放弃和失败，就像当时，如果她没有选择自杀，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可能。

＊

两天后，佐佐木警官打来电话，告诉她案件已经成功告破递交给法院审理了。久保朝美大概率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因其患精神疾病的特殊性，会酌情减刑，但接下来要强制进入疗养院治疗，直到医生测定其能回归自由社会。久保朝香由老家乡下的外公外婆接手监护职责，且得到了相关基金会的资助，生活能够保障。

而松本健太郎，则依法给予受害者家属赔偿，大概率判处重刑。他涉及□□的叔叔也因为协助他做假证和替罪，被翻出来从前的许多违法记录，正在逐一清算。

事情结束后的某天，久保朝美提出要见她一面，云霁应邀而去。隔着铁窗与久保朝美对视，她却突然笑了。

“谢谢你，提醒了我。”

“不客气。”

“我以前，受自尊心和情绪挑唆，逐渐走向极端。做了很多坏事，伤害了很多的人。真的很对不起。”

“我知道了。”

久保朝美想说其实当时自己一直抓着她的肩膀，听到门破开的声音才松手，不是真的要害死她。但是又觉得没必要说这种话，沉默半晌只冒出来一句：“其实，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是想当警察的。”

“我相信。”

纵然久保朝美最终幡然醒悟，但她的所作所为云霁仍然不能原谅。即使不会原谅，但加害者都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云霁也不会再纠结。过去是乌云雷霆也好，重要的都是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