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地,“许抒悦后台探班成暮芸”的消息很快就退了热度,现在高居榜首的是“顾恂琛关注的是谁?”
还有“顾恂琛也爱看的同人文都是谁在写?”
就在全网都等着看下一步热闹的时候,顾恂琛却没有下一步动静了。
他回国第二天就去集团总部汇报工作,事物繁杂,他试图捋清每一条盘根错节的脉络。像每棵树总有最主要的根序一般,琐事的最底部,是清晰规整的理论世界。
顾恂琛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听了十数场高层会议,人人都看得出他身体疲惫沉重,但精神却意外敏锐。混沌不明的,模棱两可的,逻辑不通的,通通被他点出,仿佛那些总裁经理们修炼半世的人情世故一下子全部失效。
但,总有顾恂琛无法触碰的地带。
“我女儿上个星期生了一场重病,所以这一块的内容我是交给下属去办的……具体数字可能有误差,真的很抱歉……”
男人年逾半百,屏幕展示的报表有密密麻麻百十个数字,他不知道顾恂琛是怎么一眼看出问题的。
顾恂琛斜倚在长条桌上位的深黑色皮质办公椅里,深深抬起脸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难怪上周在博亚,没有看到你。”
“对对对。我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女儿。”
他为着自己的缺席被体谅而满心欢喜,眉眼间没有一点伤心难过。
事实上,刚才没轮到他发言时,他还有闲心指挥旁边一位女高管的秘书为他换一壶茶叶。喊一遍没理,他还要拽人家袖子。
顾恂琛没再说话。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宗总是分公司副经理,平时是一人之下的地位,这次来集团述职,听说他压着底下人做了好几天的文件,只等在小顾董面前现现眼。
都说小顾董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天一定不会轻易让他逃过去。
没想到顾恂琛只是垂下眼睛,淡声:
“下班之前把改好的文件发我邮箱。”
秦思佳走出会议室,先去了趟洗手间。
作为少数能够直接观察到顾恂琛状态的人,她知道他不是那些人说的“年轻不经事”或者“不敢得罪高层”。她认识的顾恂琛,做任何事都会有他的道理。无论是出道做明星,还是扮演她的小顾董。
但她也能明显感受到,顾恂琛最近很累。
年底的汇报清算都已经结束,碰上年关将至,大家都默认能拥有一段清闲舒适的时光,顾恂琛大可以缓缓地来,但他没有这么做。
看来最近的舆论还是有影响到他。
秦思佳走出卫生间,看到会议室的灯已经灭了,但是男人还保持静坐在那里的姿势,隔着百叶窗和暮沉沉的窗玻璃,模模糊糊地描画出他的轮廓。
顾恂琛静坐了些许时光,没工夫处理任何事情。期间还划掉了一条来自杜岚的消息:
【不是,哥们儿?】
杜岚直接打电话,打到第十七个,终于被接起,他的怒火到嘴边被强行转化成委屈:
“之前你可是答应好好的,成暮芸演唱会,也就是你兄弟我人生中投资的第一个项目,你说什么也会支持的。”
杜公子最近没少被嘲笑。他堂堂一个三代单传宠上加宠的阔少,素来在背地里被说成小顾董的跟班、小顾董那最接近兄弟的陌生人。
这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作为投资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投资,还被兄弟抢走了热度,更坐实他大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本质。
“你必须赔给我……不是,赔给成暮芸!人家筹备那么辛苦!”
“演唱会结束了吗?”
杜岚一脸哥们你别是搞错时间了吧:
“昨晚上就结束了啊,圆满成功,天籁之音。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顾恂琛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演唱会的最佳宣传期,结束了吗?”
杜岚被问得一头雾水:
“这我得去问我爸公司市场部……”
——
这边杜氏的市场部老大收到了一条企微信息。
她认真读了三遍对方的名片。
“少爷怎么有空关心业务了?”
她再一看他发来的文字:
“演唱会的最佳宣传期是什么时候?”
市场部老大调动了多年揣度上司圣心的功力,很快意识到对方是在责问:怎么宣传一点水花都没有?
她马上恭恭敬敬开始编辑回复。
小少爷虽然一向不务正业,但是他投资的第一个项目必须重视。
【少爷您好,我代表部门全体,感谢您的信任……】
先客套一下。
【对于演唱会项目,我们提前六个月指定计划、调配人员……】
我们努力了。
【虽然此前从未直接接触过此类项目,而且面临着演出行业接近饱和的困局,部门成员通力合作……】
遇事不决怪一下大环境。
……
“领导!快看热搜!”
老大码完最后一句“顺颂商祺”,接过手机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把输入框里的文字一一删除。
【最佳宣传期就是现在,少爷】
——
“顾恂琛去了成暮芸演唱会。”
稳稳地挂在了热榜第二。
“顾恂琛关注了谁。”
挂在热门第一。
把这个不知名歌手的社交媒体从里到外翻了一遍,大家众说纷纭。
有小能手翻到了重要证据:
【13年前,这个“勿以恶小而为之”有过跟成暮芸的互动】
附上截图:
【宝贝亲亲亲】
【这个小号以前给恂哥打过榜,天哪,是粉丝?】
【不会是恂哥自己吧,我在相册看见了琛国公主瞳女士的背影,还是没见过的】
【IP对上了,文案风格也很像,基本可以确认是他本人没错了。】
粉丝:都是艺术学院的,应该是以前的同学或者朋友吧。顾恂琛不可能吃瓜,和他的人设不符。
顾恂琛后来果然取消了关注
吃瓜人群乐了:冷面少爷也有手滑这一天
粉丝忙着洗:只要有手就会有手滑的这一天!你们不要得意太早!
再后来,顾恂琛又重新关注了这个神秘账号。
粉丝:??
路人:??
不是,这人到底是谁啊。
许抒悦缩在暖气房里,把被子从头盖到脚,蜷成一小团。昭昭端水进来,没懂她在做什么。
“姐?瑜伽呢?”
“差不多吧。”
“在丢牛皮糖。”
她看见顾恂琛被她移除关注,又恬不知耻地加回来。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许抒悦气得把手机扔远。
闷头读剧本,可是一行也看不下去。
明天的对手戏,需要很多情绪激动的演绎,她有点发愁。
唐冰再也没有和她约着读过剧本。
许抒悦觉得在组里待着也不能确定自由了。她心里背负着一些不知道属不属于她的东西。
“唐冰呢?他怎么样?”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房间里的灯灭了。
许抒悦感觉到昭昭上了床,抱住她的胳膊:
“姐,我害怕。”
许抒悦干脆地回抱住她。
刚出道的时候她在山里拍戏,寒冬腊月没有热水,需要到山下辛辛苦苦提水壶上来。许抒悦和昭昭住在一间,她们的水壶常常被偷走,许抒悦早上起来没有热水洗脸,只能冷冰冰地擦拭。
少眠的身体本就脆弱,再在冰水里一浸,许抒悦洗完,冷得直哭。那是二十三岁初出茅庐的许抒悦对圈内冷暖的第一个认知。
后来的夜晚,昭昭整晚整晚地不睡,裹着毯子守在冷冰冰的屋子里,为她守着那些暖水瓶。
再后来,许抒悦出道的第一部作品让半个中国都记住了她娇嫩柔粉的肌肤。
昭昭一直陪着她,后来慢慢地,她成了别人口中的“昭慧姐”,稚拙而热烈的小姑娘跟着她已经很久很久了。
昭昭睡着后,许抒悦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剧组条件有限,供电估计要第二天才能修好。
太冷了。
许抒悦想起唐冰是很怕冷的。
她摸黑走出去,用手机点起微弱的光。
走过一个拐角,她手里的光抖落。
有一个人影,高大地出现。
许抒悦惊叫出声,被那个人影拢住。
许抒悦被步步逼退,挣扎间以为自己的后背要贴在结冰的墙上,但是意料中的刺骨并没有到来,那人适时地伸手护住,贴上她后腰。
一道月光穿过云层漏下,她看清了他。
“你怎么会在?”
她声音发颤。以为是晚间的霜雪和月亮清辉送来一个梦。
“晚上不睡,你要去哪里?”
许抒悦手臂被他捉住,挣不脱。她只好乖乖答道:
“看月亮。”
“今晚初二,月亮瘦得可怜。”
“细细的也很好看……”
许抒悦越说越乱,被他忽然贴近的气息吓得一动不动。
她以为他要强吻她,尽力逃开,但腿被抵住。
没想到他近乎低声下气:
“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许抒悦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她抬头望他,流露些些天真。
顾恂琛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手指缠绕上她柔软的发丝。他捧她的脸在掌心里,深深地:
“可是已经55天了。”
许抒悦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天开始算的,又是在等什么。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