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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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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颋回去给他奶带了份蟹黄炒饭,老人家指着唐捐喊唐主任,问他近来可好?

唐捐说一切都好,儿子学成归来,当了大律师。

宋奶奶说那就好啊,有出息,不像宋颋,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儿。

宋颋扯着嗓子喊,我才二十六,转念一想不对,说才二十七。

唐捐让他别跟老人计较,上去睡吧。

俩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吃早餐,薛叔说有日子没看见宋颋了,说他怎么黑了这么多,宋颋说刚下基层回来,过了冬就白回来了。

吃饱喝足,宋颋开车带唐捐去找齐黯,远郊区的别墅,叫什么鹿园,听说养了好些梅花鹿在后山,平时是宠物,贵客来临就上了餐桌。

今儿天不错,秋日暖阳高照,路边火红的枫叶随风舞动,树下站着一家三口,互相给对方拍照,都走远了唐捐还扭头看。

宋颋循环播了一路王菲的《梦中人》,唐捐让他换首歌,宋颋说他的播放列表只有这一首,想听别的可以连蓝牙,听啥自己放。

唐捐播放列表也没几首歌,他平时很少听歌,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

开往鹿园最后一段路是长达一公里的上坡,宋颋加大马力,吐槽干嘛要住山脚下,也不怕夜里狼群出没把他们全吃了。

唐捐说现在北京的山上基本都没狼了,想看去西直门动物园去。

宋颋说要看也是去看大熊猫,看什么狼,长得跟狗似的,天天见。

到了地方,说是别墅,也就三层白色小洋楼,门口两排法国梧桐,橘黄色的落叶铺满一地,也没看见传闻中的漫山梅花鹿。

附近没停车位,宋颋把车停在大门口,唐捐去跟管家打了照面,说齐黯最近颈椎病犯了,医生让他静养,不见客。

宋颋下车见唐捐一脸无奈,笑着摸他的头,说我来。

宋颋从内衬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板着脸往管家眼前一亮,开嗓:“我是北京市人民检察院二院宋颋。现在怀疑齐黯跟十五年前的白衣天使畏罪自杀案有关,特来调查,麻烦您去通知一下。”

满脸褶子的管家也见惯了大人物,对小小的检察官根本没放眼里,更何况才四级,无权无势的小崽子。

“请问有调查令吗?”管家眯着眼,嘴角上扬。

宋颋把证件塞回内衬,面不改色:“调查令还在审批,但我有人证可以证明齐黯在当年的案件中违反了相关程序,导致被告人受冤而死,如果齐检今日不见,我改日亲自把人证送上门,跟他当面对峙,可好?”

管家下垂的脸颊微微一动,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还是带着笑:“那麻烦宋检稍等,我去去就回。”

“劳驾您。”

管家走后,唐捐丧个小脸看着宋颋:“你这样直接把底牌露出来,不怕他们对你动手?”

宋颋笑了:“你没瞧见刚刚管家那气势,不透点儿底是见不着我们齐大检察官的,听说他在位的时候跟底下人的关系就不好,整天拉个脸,没人搭理他,院里的气氛也压抑得很。”

唐捐皱眉:“他如果猜到是黄青......”

宋颋手往唐捐肩膀一搭,收了笑,神情难得严肃:“我们要替叔叔翻案,当年入局的人都逃不掉,不管他们曾经是何身份,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他们在本案中充当什么角色,才有翻案的可能。”

那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张万尧,当年的事,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唐捐脑子唰地一下就乱了,如果最后查出来张万尧跟陆向民他们是一伙儿的,他该怎么办?

他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尽管张万尧一直不肯告诉他当年事情的真相,但他从来没把张万尧跟陆向民他们放在一起,从来没有。

唐捐在头脑风暴的时候,管家面带微笑阔步向前,微微颔首:“先生在会客室等候二位。”

宋颋点头:“多谢。”

管家回礼:“宋少不用客气。”

宋颋丢给他一个不冷不淡的笑,拍了下还在愣神的唐捐,在管家的带领下步入正厅,踏上红木阶梯,左拐第一间是所谓的会客室。

屋内屋外是两种风景,标准的民国时期机关大院的装修风格,一整套的红木地板,桌椅沙发,茶几上还盖着白色流苏,放了一盘蜜橘,办公桌上大茶缸,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墙上挂着一副伟人像,下面是书法大家宫韦亲题的四字草书,天道酬勤。

齐黯身着灰色麦穗条纹毛衣,白色羊羔绒马甲,黑色运动裤,白色棉拖,头发花白稀薄,可以看见光秃秃的头皮。他坐在窗前的红格子老虎椅上,腿上盖一藏青色珊瑚绒毛毯,鼻梁上挂着金丝链厚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阿城文集.棋王》,听到脚步声食指捻了口唾沫,翻了一页继续看。

宋颋瞟了眼窗外满树橘黄的法国梧桐,大步流星走近,嘴角带笑:“齐检好兴致啊,喝着红茶看《阿城文集》,颈椎好了?”

齐黯眼皮一颤,从手边拿了片金色的银杏书签夹在书中间,侧过身看人,老花镜往上一抬,指尖轻轻一颤:“你长得像你爷爷。”

宋颋往前走了一步,顺手把唐捐往过一拉,俩人并肩站着,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齐黯那边瞬间暗了下去。

“那你看他眼不眼熟啊?”

齐黯屁股往上一抬,扶着老花镜瞪大眼睛看人,看完屁股一沉,椅子“吱扭”一响,半晌才吭声:“你是唐辙的儿子?”

唐捐面带微笑,想给他的演技打个S+,不愧是老同志,戏不错,他又往前跨了一步,跟人也就半臂的距离:“我想我的模样,陆向民在聚会上应该让你见过,倒也不必如此惊讶。我今天来是想请教齐检一件事,请问您当年是如何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依然对我父亲提起诉讼的?”

齐黯褐色的瞳孔倏然一紧,直勾勾盯着人看:“你父亲的认罪书。”

唐捐大脑嗡的一响,指甲陷进肉里,强撑着身子站好,喉结一动:“我父亲没有杀人,他签认罪协议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刑讯逼供,要么是他死后别人模仿他的字体。齐检,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父亲死的当天就被烧成灰烬,所有案卷记录也在大火中付之一炬。除了断腿的贾贤,被砍头的程伟,还有真正的凶手跟幕后主使,您跟法院是最了解这起案件真相的人,法院一直以上任院长蹲大牢为由搪塞我,不让我看案卷。那只有你了,过目不忘的齐大检察官,可以告诉我当年案件的所有细节吗?”

齐黯中指在眉心按了两下,目光还是锁着唐捐:“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是你父亲自愿签的认罪书呢?”

唐捐指甲抠下来一小块肉,俯身迎上齐黯的双眸,心里压制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事情不是他做的他凭什么要认?”

齐黯盯着唐捐眼里的怒火,镜框往上一抬,身子又靠了回去:“这你得问张万尧,你父亲跟他见过面之后就签了认罪书。”

唐捐身子一软:“什么......?”

宋颋揽过他的肩膀,冷着脸看故弄玄虚的齐黯:“齐检不要避重就轻,既然证据不足为什么起诉?案卷资料被你藏哪儿了?”

齐黯闻声,端起手边的白釉鸡心杯,抿了一口放下,两手交叠放在腹中,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往里钻,手背上全是星星点的老年斑,血管突起交错。

“宋检有何证据说案卷被我藏起来了?”齐黯眯着眼,头歪向窗台那边,肩膀上也沾了光。

宋颋把唐捐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继而站到齐黯的面前继续板着一张脸,声音也是唐捐从未听过的冷调。

“2008年9月4号,在检察院待了三十多年的你光荣退休,接着10月1号,档案室就遭了贼,2000年北京所有的刑事案卷一夜之间被偷个精光。档案室李科长因玩忽职守判了三年,办公室宁主任记了大过,发回他老家四川当检察官,刚上任的肖检记过,三年内不得担任检察长。看来二院没有您齐检坐镇,连个贼都防不住,至今作案者还逍遥法外。为了掩盖真相,你们不惜拉无辜的人下水,让他们本该光明的未来陷入无尽的深渊。听说齐检信佛,不知拜在哪个大师门下,我好让世人开开眼,看哪家的大师专教人作恶。”

齐黯嘴角一动,眼角的皱纹轻颤,给宋颋鼓了个掌,三两声就停了。

“不愧是宋鹞的孙子,胆识的确过人,就是这信口雌黄的毛病可不兴有哦,你爷爷当年那可是一言九鼎,无人不敬,你还要多历练。”

宋颋冷笑一声:“你不配提他,还是尽早回忆当年的案件细节,如果脑子转不动了,可以把案卷拿出来我们自己看。”

齐黯黑白相间的眉毛拧在一起,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别以为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跑我这儿兴师问罪,检察官办案也得讲证据,不然哪凉快哪儿待着去,我这儿可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宋颋:“那我改日把人证请来跟你聊聊?”

齐黯收起嘴角的笑,低头看自己的大拇指,头没抬:“你说的是黄青那兔崽子吧?”

宋颋抬头看了眼窗外,回道:“自然不止他一个。”

“他如果愿意来,我随时奉陪,到点了,我要去后山喂鹿,请吧。”

齐黯抬头,冷着一张久经岁月侵蚀的脸,目露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宋颋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扶唐捐。

俩崽子走后,齐黯把管家叫了进来,还是冷着那张脸,叽里呱啦一通嘱咐,话里的主角,陆向民。

离开鹿园,唐捐一上车就给张万尧打电话,打了三遍都是关机,他电话拨到了玺园,老邓接的,说先生最近都没回来,张意年说,她老舅一周前进的重症监护室,到现在都没出来。

唐捐下意识以为老东西又吐血了,胸口一缩一缩地疼,打开手机就要定机票,刚输入重庆,张意年才说,沈宴吐血昏迷,昨天刚醒。

唐捐问什么病,那边说,肺癌晚期。

原来沈枳说的都是真的,唐捐胸口还是疼,抱着肩膀头埋在胸口,他好像知道那段时间为什么老东西爆瘦了。

接到张万尧的电话是凌晨一点,唐捐坐在阳台盯着那盆早已茁壮成长的量天尺,不怕死把手凑了过去,绿油油的刺直接刺进中午被抠下一块肉的食指指肚,带出一点点血,不怎么疼。

张万尧那边连问三句怎么了,光听声儿就知道估计又一天一夜没合眼,唐捐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最后只剩一句,多陪陪他,我没事儿,挂了。

按挂键之前,唐捐听到两个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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