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办公室，张万尧把唐捐放在沙发上后径直走向办公桌，拉了椅子坐下，跟正在给他泡茶的纪隋良面对面。

“毛发跟血检做了吗？”张万尧从桌上捡了根钢笔在手里转，目光紧盯纪隋良。

纪隋良转身，将白色大茶缸往张万尧的方向一推，嘿嘿一笑：“前两天去霍局那开会，顺了一包女儿红，尝尝看。”

张万尧把茶缸往旁边一推，让他说正事儿。

纪隋良捏捏眉心坐下：“你这是质疑我手下的工作能力啊，肯定是做了的，结果最快三天才能出，别着急，喝茶。”

张万尧还是冷着一张脸：“他没有吸毒史，而且今天他代理的案子要开庭，更不可能去吸毒，附近的监控看了吗？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那就一城中村，附近监控要么坏掉，要么压根儿就没有，小闫他们接到举报才去的，一进门就看见唐律躺在沙发上，针头还扎在胳膊上呢，嘴里一直喊爸，也没瞧见其他人啊。”

纪隋良说完拿了自己的透明玻璃杯，摇了两下，枸杞在杯里起起伏伏，咕咚咕咚闷下大半杯。

张万尧回头看了一眼垂头丧脑的唐捐，问他：“你刚刚说的他们，是谁？”

唐捐捂着嘴连打了三个喷嚏，眼睛又酸又胀，眼泪不受控制往出涌，身子也发冷，像穿着短袖站在冰天雪地里，止不住地抖，脑袋也很晕，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想吐。

老东西的提问他听不清，身子往沙发上一歪，倒了。

“唐捐。”

张万尧那足以震破人耳膜的嗓音又飙了出来，椅子往后一踢冲唐捐跑了过去，一把将软塌塌的人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冰，脸又红又烫。

纪隋良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摇摇头：“他这是戒断反应，还没到最难受的时候，再过几个小时，晚点就明天，他会体会到什么叫万蚁嗜骨的疼，身体里有上万只虫蚁在不停爬行，继而啃噬他的骨头，肚子里像安了绞肉机，锋利的刀片不停划过皮肉，身子忽冷忽热，一会儿被放在火上烤，一会儿又丢进冰柜......”

“别他妈废话，赶紧止痛啊。”

张万尧的嘶吼将唐捐的理智拉回来些，半眯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张跟父亲相似的脸庞，他喊了声爸爸，那人的眉心立马散了。

“□□可以止疼，但会成瘾，纳洛酮对心肺功能有影响，你确定要给他用？”

“确定。”张万尧两手死死扣着唐捐的肩胛骨，闭上眼呼出一口热气。

唐捐脑子并未完全清醒，嘴里还是喊：“爸爸，我不要，不要给我打药，不要......”

张万尧垂眸，跟怀里的犟种对视，眼圈通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我不要，顿时心脏一紧，腾开一只手将他额前湿答答的刘海儿扒开，额头滚烫。

“又不怕疼了？”

唐捐下意识点头，张万尧嘴唇颤抖，半晌应了个好。

待事情明朗之前，唐捐被带往拘留所，网上第一时间就有了他吸毒被捕的照片，舆论瞬间哗然，父亲是杀人犯，儿子是瘾君子，他们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更有知名大v将此前唐捐呼吁降低刑事责任年龄的事情拉了出来，又说他鼓励以暴制暴，带坏未成年，知法犯法，最后得出结论，这种人就应该吊销律师执照，尧庭也应该尽快将他开除，不然尧庭也会被业内抵制，成为众矢之的。

网上议论纷纷，各种谣言喧嚣尘上，说唐捐不仅自己吸毒还收容未成年吸毒，更有知情人爆料，说唐捐经常出入同志酒吧D社，有图有视频，还说他跟著名钢琴家乔微相亲，男女通吃。

目前舆论的热点是他跟戚柏舟长达五分钟的接吻视频，评论区有说好嗑的，有说恶心的，大都是指责他私生活混乱。

最后又说他常去戚園，就是跟戚柏舟厮混，说戚園明面是个私家园林，其实是个吸毒场所，怪不得一般人进不去呢。

戚氏集团第一时间发布声明，说戚園是戚家世代居住生活的场所，不允许任何人造谣和污蔑，对造谣者已经提起诉讼。评论区都是问戚柏舟跟唐捐到底是什么关系的。

面对各种不实言论，东城公安局缉毒总队也发布了相关声明，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唐捐涉嫌吸毒一案还在调查审理当中，希望大家不要造谣传谣，触犯法律红线。

因为唐捐的关系，程落的案子宣布延期开庭，张万尧第一时间给程勇打了电话，说这个案子唐捐不接了，违约金很快就会转给他。

程勇在电话那头一直说对不住，是自己害了唐律师，他不告了。

他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张万尧眉心一紧，给云恪发了消息：任务结束，速归。

云恪三天后回国，第二天魏谦就在首都机场被东城公安局缉毒总队抓捕，这小子的目的是加拿大。

魏谦到案后起初不承认指使他人对唐捐注射□□，直到警方拿出他进出案发现场的视频才松口。

最后魏谦因强迫他人吸毒罪，容留他人吸毒罪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一院刑事拘留，现羁押在第二看守所。

东城公安局缉毒总队也第一时间发布了声明，唐捐是被迫吸毒，现已解除行政拘留。

唐捐走出拘留所时天空阴沉沉一片，门口站满了熟悉的人，宋颋第一个扑上来，抱着他一直不撒手，要不是老东西冷吭一声，估计会抱更久。

徐笙眼圈通红，一看见他就抹眼泪，江存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祁老左手在眼前乱摸喊小猫儿，唐捐笑着往过跑，寸头在他掌心轻轻地蹭，“喵呜”一声。

祁老不说话光掉眼泪，唐捐无奈摇头，把爱哭鼻子的老头揽进怀里安慰，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祁老还是不说话。

温樾上前拍他的肩膀，他才吸了吸鼻子起身，被徐笙搀到一边。

见母亲一夜白头，唐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温樾俯身摸他儿子的新发型，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咱回家吃饭。

临上车前，唐捐看了眼站在黑色吉普面前的张万尧，头埋在黑色风衣领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回的秦尤的家，一进门就满鼻子的饭香，唐捐胃里却犯恶心，拖鞋还没换就跑进洗手间吐。

一家三口相视一眼，各个都一脸愁容。

吃完饭，母亲留唐捐在家里睡，明早给他包肉龙吃，唐捐坚持要回去，说家里有人在等他，母亲问是不是张万尧，他点头。

唐捐回到家是八点，推开门就看见张万尧光脚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抱脖看着他的方向，换好拖鞋，他迎着一双深邃的目光慢慢往过走，走到一半停了。

“你凭什么替我解除委托？”

唐捐刚刚在车上接到程勇的电话，说他不告了，就这样吧，等忙完这段日子，他来北京带程落的遗物回家。

“过来。”

老东西声音压得很低，唐捐鼻子一酸，两步走到人面前站着，那人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

唐捐乖乖坐好，扭过脸看人，两鬓斑白，胡子拉碴。

“对不起，让你替我......”

唐捐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嘴堵住了，老东西的呼吸很急，一上来就咬他的嘴唇，很快就撬开他的牙齿攻城略地，舌头在他嘴里不停搅弄，一步一步，直逼咽喉。

他嗓子眼儿发痒想咳，老东西的动作变慢，舌尖裹着他的舌头，开始慢慢吻他的唇，先是轻轻啄了两口，继而重新压了上来，又开始乱咬，咬嘴角，咬唇珠，最后咬他的舌头，把他整个人都揉进沙发里，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勺。

这一次他没反抗，闭上眼享受这个迟来的吻。

吻到他面红耳赤，胸口喘粗气，老东西才意犹未尽起身，没安分两秒又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直往耳朵里钻：“以后就留寸头吧。”

他摇头晃脑表示反抗，老东西突然起身，两手捧着他的脸颊问，跟戚柏舟比，哪个来劲儿。

唐捐抬手摸自己又红又肿的嘴唇，实话实说：“他比你温柔。”

张万尧黑眸一寒，把还没缓过神的唐捐拦腰抱起到床上，来一次温柔的侵犯。

唐捐睡到三点又被噩梦惊醒，这次是魏谦，双目瞪圆拿着针管就往他胳膊上戳，他想动，四肢都被绑着，当冰凉的液体又一次进入血管，他失声尖叫，不要。

唐捐醒了就没再睡着，扒开老东西一直环在他腰间的手，光脚去了阳台，守在那盆量天尺跟前儿，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无声的笑了，那晚的记忆也往脑子里灌。

程落案开庭前一天，他本来打算在律所睡的，可那天是祁老的生日，去年他忙着白苏的案子，想起来都已经过了，今年无论如何也得陪祁老吃个饭。

他下午三点给徐笙打电话，说晚上在随园吃饭，一家新开的苏州菜馆，别老涮锅烤肉，换换口味。

徐笙说能不能带江存一起，他说可以，饭前自己付，被江存听到了，说这顿他请。

唐捐说好，随后就打电话定了晚上八点的位置。

去随园的路上要穿过一个城中村，司机说进不去，让他走过去，他打开导航找路，手机刚亮，一股带有刺鼻药水味的毛巾往他鼻子上一盖，他瞬间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醒来是在一个大单间，头顶吊着暖黄色的灯，圆形茶几上堆满了吃完没扔的纸牌、泡面盒，油水上长满了青色的霉菌。

接着眼前出现三四个模糊的人影，有的手里拿着绳子，有的拿着针管，一句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扑，他想起身，身子软得很，根本起不来，很快，他被人捆了肩膀和腿扔在沙发上，接着左手被人拽起，拍打两下就拿着针管往里头推，似乎是推太多了，被身边的高个男踹了一脚，彪了句国粹，说他死了，大家一起跟着陪葬。

当冰凉的液体注射到体内，唐捐大脑一瞬间空白，整个人像是被抛向空中，浑身血液倒流，身子止不住地抽搐颤抖，这种感觉很熟悉，被老东西操哭就这种感觉。

接着他看见父亲站在眼前，面带微笑看着他，他喊爸爸，无人应。

他伸手要抓，只抓住一团空气。

很快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领头的喊他别动，举起手来，他还在喊爸爸。

到了缉毒大队头还是晕的，直到听说要给母亲打电话，他瞬间清醒，报了张万尧的手机号。

在拘留所这几天，他脑子里反复在想一个问题，当初他们或许就是这样给父亲注射的高浓度□□，直到他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