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何辰白着脸闯进来,“将军下朝路过朱雀街,咳血染红了半边轿帘!”房内外霎时噤声,苏锦书霍然起身,石榴裙扫翻了一地茶点。
冲进卧房时,宁知远正喘着粗气倚着锦枕,嘴角还凝着暗红血痕。见苏锦书鬓发散乱地扑到榻前,反笑着用拇指拭她眼下泪珠,“夫人这模样,倒像话本里哭倒长城的孟姜女。来得正巧,我有些话……”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呛咳,点点猩红溅在身侧的苏绸红锦上,竟比窗外石榴花还要刺目。
苏锦书赶紧把衣服脱下,和众人手忙脚乱把宁知远扶下歇息,房中端来一个药炉子在堂上,苏锦书便命人快煎一些先压一压势头。
“少夫人,这药得灌一夜呢。等到了四更天才能喝最后一剂。”书辰担忧地看着他二人,“你且去歇息一会儿,咱们轮着来。”
苏锦书疲惫地笑了,“你且去歇着吧,等四更天的时候来就好,我怕到时候睡过去。”
书辰见她执意陪着,便也不再多话。
是夜,苏锦书守着药炉不敢合眼。忽听纱帐内传来呓语,撩开一看,宁知远双颊烧得绯红,玉冠不知何时散开,青丝泼墨般铺满绣枕。“……锦书……”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去求她们…那些诰命夫人,杏花香囊……有问题……”
苏锦书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身侧,抚着他的脸大惑不解,“什么?今天宴请的夫人?”
宁知远眯着眼点头,“我去查了一些……杏花香囊里都是皇后和太医院他们做的,你记得……”
房内有晚风拂过,苏锦书浑身发冷。原来他去忙自己的事,是强撑病体去查她近日接触的贵妇。
苏锦书迅速冷静下来,看着宁知远长眉皱起,想来是难受得紧。正要抽手唤人,却被宁知远拽进怀中,烧得滚烫的人含糊呢喃,“娘娘给的香……千万别碰……”
苏锦书僵在他炙热的怀抱里,听着窗外竹叶簌簌,忽然想起有些时日宁知远烧起来,便会甚是痛苦地唤着“娘娘”。
皇后娘娘爱用杏香,苏锦书也爱用杏香。怕是她的香让意识不甚清楚的宁知远心生恐惧。
宁知远与中宫素来无怨,为何如此惧怕?这毒莫非真是中宫下的?
待到他迷迷蒙蒙又平静下来,苏锦书僵硬地起身,去熬好今夜的最后一剂药放至温碗执壶中,便躺在他身侧等四更天后再给他服。
三更天过了大半时,高热稍退。宁知远睁眼见苏锦书蜷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半湿的帕子。烛光透过纱窗,照见她眼下青灰,却比满室药香更催人心疼,他轻轻抚上她的脸,却惊醒浅眠的人。
“可还难受?”苏锦书迷蒙间去探他额头,指尖却被吻住。宁知远眸中雾气氤氲,眼眶发红,“得妻如此,便是此刻赴黄泉……”
“胡说!”苏锦书急得去捂他的嘴,反被握住贴在胸口。隔着单薄中衣,心跳如擂鼓阵阵。
宁知远微笑道,“好了,我闭嘴。”
苏锦书搁下万千思绪,只是探到他身上已经大好,便叹道,“这件事多谢你劳累一番,她们的香包我回去房里就扔,以后也会万分小心。现在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
正说话间,宁知远又剧烈地咳了起来,正赶上四更天的梆子响了,书辰和众人都进来惊慌失措。苏锦书抚着宁知远的背,又命众人关好门窗,去取了药来喝了。
喝完正欲躺下,便见何辰在一侧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苏绸红锦上全是远哥儿的血!”
房内众人被这一声惊到,苏锦书赶忙探头来看,却见御赐的苏绸红锦袖口处一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