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九月的天，就下这么大一场雪，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手上寒疮又痒又痛，一个小兵忍不住抠起来，“这突厥人真是耐寒啊，雪天打仗还这么猛。”

“要是我们也有铁甲，我也能一挑十信不信？”

“行了别吹牛了，铁甲就别想了，上面能把御寒絮袄发下来就不错了。看样子今年是个寒冬，后面的日子难过咯。。。”

“原来打仗真的会死很多人。。。我原来想着上烽燧种种田就好，哪想着我也有一天能杀敌。”

“你不杀敌，你的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就会被抓去草原做奴隶和小妾，你愿意？”

“那算了。。。只是我还有三个月戍防期就到了，我阿耶还等着我回去把老屋修一修呢。”

“等咱们今晚端了突厥人营地，说不定能立功得个勋位衣锦还乡，到时候不用修老屋，直接给你阿耶买个新宅住住。”

“如果有赏银，我就回去把祖田买回来，让我阿耶高兴高兴。”

“我家不怎么缺钱，但是我还没去过长安洛阳，我想去洛阳看看。哎，高头儿，你去过洛阳吗？是不是比凉州大几倍？”

“何止几倍，几十倍都有。洛阳一百零九坊，一个坊就有瓜州城那么大。洛水每天的商船能把河道堵死，紫薇城的万象神宫伸手就可摘星。。。”高冲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无意间瞥到李隆基。于是他挪了挪屁股，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他，“少卿，要不你给大伙讲讲？”

李隆基接过酒壶，他感受到兵士们渴望又艳羡的目光，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倒也没那么夸张，高的不是万象神宫，是天堂，高近五百尺，去都百里可见。”

“洛阳有三市，最热闹的是南市，千肆林立揽尽天下万物。我没去过几次，但听一位朋友说有家酒肆酿的米酒不错。天街宽百尺，两边遍种樱柳，春日粉黛娇媚。但要论春景之最，当属神都苑牡丹盛景；秋日则有伊水香山红叶，枫林层染；四季最繁华么应是寒冬上元日，鱼龙交错流光如梦幻。。。”

一众小兵听得入了神，以至于锅里的雪水开了也未察觉。

高冲一时兴奋，径直拍上李隆基肩膀道：“那以后我们要是去洛阳，去哪里找你喝酒呢？”

“我住在积善坊。。。旁边几条街的道化坊。”李隆基不动声色咳了一下。

“嘿嘿。。。去那里是不是报司刑少卿凌郎君的名号就可以讨到酒喝啊？听说洛阳遍地都是美丽的小娘子。。。”几个小兵趁热起哄。

“当然可以，报凌越名字便可。”李隆基久违笑出了声，他仿佛已经能见到凌越嘴角抽搐的模样。

“哇。。。有美酒又有美娇娘，我真是现在就想变成一只鹰飞到洛阳看看！”

“那、那我们也是在洛阳有大官朋友的人了？”几个小兵立刻坐直了腰板。

旁边双泉烽的兵士也被吸引，全数挪了过来凑热闹，边嚼麻饼边听趣闻。

“嗯。”李隆基微笑着点点头，“他日诸位若是去了洛阳，我请大家喝最贵的酒，逛遍洛阳最贵的铺子，奇珍异宝随意挑选。”

“哇！哈哈哈。。。”在场的兵士们兴奋地捂住嘴巴，要不是现在身处危地，他们甚至想把李隆基抬起来抛上天。。。

李大河坐在一边默默地喝水。他们越热闹，他心中的愧疚就越深一层。他开始后悔把大家带到北辰山来。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大漠风光直到眼睛发涩，想要把它们尽数刻在脑子里。虽然这样一成不变的风景他已经看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