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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偃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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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昭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孙常宁村子里的幸存的人只有那几个,一个重病的断鸿,一个早早就离开村庄的徐松,一个作为加害者的孙常阳,他们只知道星斗门是凶手,却不知道他们以为的凶手也只是被黄雀注视着的螳螂。而唯一的知情者被自己困在雪原中,生生世世走不出那片小小的村落,只能在多年后借他人的口目告知于沉昭。

她甚至不清楚致使她经受残害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假设,言国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灵族的存在,知道雪女是灵族为本蜕变出来的传说,知道她们神秘强大的力量,知道她们的血肉可以蜕变成灵脉,知道她们死亡后的“心”可以为新生的人的灵根,以此为前提的话,言夜未必不心动,她有足够的理由动手。

既然他们数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人为地创造雪女——也就是灵族,甚至已经接近成功,那这些年,又有多少人蒙受了无由来的灭顶之灾?

沉昭蹙眉,她审视地看向言午,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将试探说出口,诸多猜测之下,她没了和言午打机锋的心思,直截了当道:“言太子,你说了这么多秘密,难道只是想给我讲故事?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并不是你可以掌控刺向谁人的刀刃,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玩心眼,请你尽快给出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还想趁机煽风点火一把的言午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看着不断用手指叩响桌面的沉昭,他与沉昭同行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极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最常有的表情是面无表情,只是现在,她面上是不能遏制的烦躁,他有些疑惑地回忆了一番自己的话,不太明白是什么让她情绪波动这样大。

但是正如沉昭所说,他是个聪明人,他清楚在这种时候,他应当吐露真相。

不然他将再也无法取信于沉昭。

他可以接受地位的颠覆,可以接受自己一夜之间从万人敬仰的言国太子变成路边的野犬,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被杀死,唯独不愿接受现状——他的性命被掌控在那个女人手中,他像一只真正的狗那样被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分明他的生死只在她的一念之间,可偏偏她不杀他。

所以,他冒险开口,代替容许那个忠心的鹰犬来到了北地,这个传说中的灵族归隐之地,倘若世间还有存在能够杀死言夜,那一定是灵族。

言午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沉昭的侧脸,她没有发觉自己的打量,仍在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说实话,易灵宝让他作伐,以他作为跳板重新回到沉昭的队伍里时,他着实有些惊讶。

易灵宝这个人,看着友善可亲,实际上最是面热心冷,若不是她还有个哥哥被言夜当做把柄,连言夜都不一定能掌控得了她。所以当他意识到她让他兜了那么大圈子,只是在找理由为她与沉昭的关系破冰时,他甚至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是这是最合理的推测,即使放在易灵宝这人身上非常不合理。

后来他在秘境中为了解开言夜的控制自断双手后,恰巧遇到了沉昭,沉昭为他处理伤势,冰冷的手指点在皮肤上时,他理解了。

她身上的气太纯粹了。

凡是大荒时期传承下来的势力与家族,修习的都是各自独有的功法,只是传承到现在,都会有各自的弊端。毕竟灵气日渐稀薄,远不如洪荒时期浓郁,修行方面的困难是一回事,修行功法后体内灵力的运转也会因为灵气浓度的区别对经脉进行冲击。他这个没有修行家族功法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易灵宝呢?她可是她家族最后也是最好的血脉,就算以往的日夜都是靠自己咬牙坚持,但是谁愿意一直痛呢?

在那时,言午也可以确定了沉昭的身份。只是他不确定是否要将注压在她身上。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灵族太过脆弱了,虽然修真界这么多年对沈玄的身份多有猜测,但都迫于沈玄那妖孽一样的修为与睚眦必报的性格,没人敢真的动手。就连言夜,也不敢在没确定沈玄的去向之前对沈国下手,只敢背后耍点小动作。

至于言午,他手上的筹码只有那些,一旦押注,他就要往牌桌上投下自己的所有筹码才能取得沉昭的信任,但是倘若押错,满盘皆输。

沉默在房间中蔓延,沉昭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情绪非常明显地皱着脸,像是言国一种很常见的花,开花之前会紧紧绷住花瓣,开花时,花瓣又会极快地舒展开,像是绽放的烟火。

言午和这朵还未开放的气鼓鼓的花对视瞬息,忽然笑了,像是放下了某些枷锁一样,他松下紧绷的肩膀,说:“沉昭姑娘,你知道偃偶师吗?我们言国皇室,就是某位偃偶师的后代。”

沉昭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她看向言午,又没忍住蹙了一下眉,在言午有下一步动作前迅速站起退开半步,警惕地摸向后脖颈。

言午看见她的动作,明悟:“你遇到过容许了?”

沉昭确定了脖子后没有傀儡丝,正在抽刀。

言午有些无奈地将自己的手伸到沉昭面前,说:“偃偶师的秘法,传女不传男。”

沉昭没有轻信,她依旧保持着刀出鞘三指的状态,问:“容许呢?”

“他也是偃偶啊。”逆着光,沉昭看见言午温和地笑起来,又披上了那层虚伪:“他是我皇姐亲自炼出来的偃偶。”

回忆起过去,言午未免眼神染上些许阴郁,他等待着沉昭的下一步动作,却看见沉昭面色一瞬间惨白,摇晃着身体倒在一旁的长案上。

案上这几天沈昀送过来的不少东西都因此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言午惊疑不定地站起来,走到沉昭身边,不确定地问:“沉昭姑娘?”

“出去。”沙哑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纠缠在一起的黑发下传出来,言午的动作顿了顿,差点没分辨出那是沉昭的声音。无可否认,哪怕是在追求风雅与美的言国,沉昭的声音也是会得到不少人追捧的那些,但是现在,她像是硬生生吞了一口灼热的炭火,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看着身体颤抖的沉昭,迟疑片刻,说:“我去拜访沈昀殿下。”

片刻之后,门被轻轻合上,沉昭意识越发不清醒,她的四肢都带着被硬生生打断的痛,然后不断倾轧,那些骨头被坚硬的重锤碾碎,痛得她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发抖。

应青锋为床上脸色苍白的沉昭掖好被子,起身,看向身后的一众人,精准捕捉到了言午,娇俏柔美的脸上遍布阴云:“言太子为何还在这里?”

言午再好的脾气都被她这番话弄得一脸莫名,他看着房间内唯一一个凡人,又看了看应青锋,确定她看的是自己,才温声提醒:“沉昭姑娘是与在下密谈时忽然晕倒,在下清楚应城主对沉昭姑娘关怀备至,爱护非常,只是也不应当这样迁怒于在下。”

他去通知沈昀时,沈昀在与应青锋交谈,当时二人面色都不算好看,听他说沉昭昏迷,更是表情大变,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沈昀在去沉昭房间之前把那个凡人带了过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沉昭的房间,应青锋将昏迷的沉昭抱起放在了床上,然后劈头盖脸对自己一顿指责,言午当真是比凡间话本中的窦娥还冤。他出于对将要合作者的信任,一发现她的异常就去叫来了关心她的人来看护她,结果这群人对她的态度都要言午以为沉昭的异样是自己造成的了。

听懂话中的暗示,应青锋柔柔地抬手,掩住嘴角,与旁边的沈昀对视一眼,沈昀担忧地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沉昭,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点小动作没有被言午忽视,他好脾气地笑笑,说:“二位既然不清楚在下从何得知,在下也愿意与两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以示诚意,只是,闲杂人等应当没必要在场了吧。”他话是对应青锋说的,眼神却看向了盯着沉昭侧脸发呆的谢空妄。

剑君既然隐藏下沉昭的身份,那必然有她的理由。当初在秘境之中,虽然沈玄短暂地露面过,但她不想被别人看见时,旁人眼中的她只有模糊的轮廓。旁人不会因为沉昭与沈玄的长相就将二人联想到一起。

应青锋此前早就听过言午的鼎鼎大名,只是她不明白,言午是从何而知沉昭与她们的关系?虽说沈国与言国的关系并不如和天一宗那样势同水火,也称得上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言国太子知道了这个秘密,不斩草除根,只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她目露凶光,只要言午离开惊蛰城一步,她就手刃他,防止他坏了沈玄计划。

对于扑面而来的恶意,言午无动于衷,他清楚沈国这些城主对于沈玄死心塌地的追随,他重复了一遍,唇边带着温雅的笑意:“我可以解释,但是为什么一个凡人要在这里呢?”

谢空妄也无动于衷,仿佛没意识到言午口中那个凡人是自己,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沉昭。

沈昀隐隐觉得头痛,但是他不明白这头痛是从何而来。他既不能越俎代庖将沉昭的秘密说出去,又解释不通谢空妄为什么要在这里。

只能祈求沉昭快点醒过来。

多亏了存在于双生子之间玄而又玄的感应,沉昭像是真的意识到了沈昀的无助,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她四肢还残留着疼痛的余韵,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带着虚弱的气音。

她问出了昏迷时听到的只言片语:“什么凡人?”

沈昀正要解释,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他说我是凡人。”

听到谢空妄的这句话,沈昀的第一反应是:原来他听得懂啊?但是那种微妙的头痛感更重了,他不由得怀疑:他被天一宗的人施了巫蛊之术不成?怎么会无缘无故头疼?

沉昭看向了被谢空妄指着的言午,言午和缓地笑了一声,说出的话意有所指:“我以为我的诚意已经足够了,难道那些还不够换取沉昭姑娘的几句真心话吗。”他眼神漫不经心地瞥向谢空妄,心中有些讥讽与不解:这样一个只有脸的蠢货,玩心机都玩得不高明,如何能待在沉昭身边的?明明她也并非那种会看皮相的人。

诚然,虽然言午隐瞒了许多信息,但是泄露给沉昭的同样不少,称得上把言夜的老底都揭了。若是沉昭有心,未必不能用这些信息做文章,而在此过程中言午的处境就会危险许多——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言夜也不是傻子,没有人会接受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沉昭沉吟片刻,说:“此事是我不妥,在秘境之中净化八苦以后,我以为尘埃落定,不想还残留了一些浊气藏于体内,方才突然爆发,连我也没有料到。”她真假参半地挑明了自己昏迷的原因,又道:“谢空妄是我偶然救下的,前尘过往都遗忘了许多,举止也多有冒犯言太子的地方,还请太子多担待。”

虽是指责,实是维护。

言午温和道:“这样么?其实并非我目下无尘,只是详谈秘事,私以为人越少越好。”

沉昭淡笑:“言午阁下既然信不过我与我的朋友,又强求何必与我合作?剑君的名号虽然好听,但是到底是明日黄花,哪有眼下鲜花着锦的天一宗强盛?”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他她不担心剑君之女的身份暴露的意思了,言午心中一沉,确实,沈国皇室身份这个秘密的重量完全抵不上他送出去的那个秘密,甚至这个身份暴露对沉昭利大于弊,有沈国为她铺路,她的修仙路会顺遂很多。这也是他不理解沈国与沉昭要隐瞒这件事的地方,但是这显然是一个可以用以威胁沈国的把柄——在沉昭开口之前。

他沉默瞬息,很快做了决定:“他人觉得是鲜花着锦,我却觉得是烈火烹油。沈国与剑君避世不出,何尝不是韬光养晦?”

沉昭不意外他的选择,挑明言夜偃偶师的身份只是一个由头,言午真正想要告知于沉昭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件事。

她道:“你既然说言夜是偃偶师,行偃偶之术,那想必是清楚,言夜以活人炼制偃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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