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安排下新的设计任务，纪年这半个月来一直上海通城两头跑，2号线设计有一段长达6公里的过江隧道，纪年从和项目组同事光测量长江段的各项指标就花了将近一个星期。

十一月的通城入冬了，江边大大小小的船厂倒是热闹，有两回收工时，纪年不自觉地光顾环亚大食堂。像陈晓亮说的，好久不吃突然想起来便会馋那一口糖醋排条，炒的外酥里嫩，纪年光沾它的糖醋汁就能干两碗。

今天收工晚留宿在通城，最近一阵纪年找到了新乐子，每天晚上准时收看徐弋阳直播，十月底第一次进直播间剁手了一瓶香水后，后来纪年陆续买了地毯、增高鞋垫、睡衣、咖啡……

买地毯是因为徐弋阳说这是凸显家里品味的利器；买鞋垫是因为齐实在一个叫小龙的直播间里说要冲销量；买睡衣是因为那天的睡衣模特里有齐实；买咖啡更不用说了，99Cafe推出新品他一定要支持。

纪年不喜欢那个叫小龙的，他每次直播都要提好几次老板，如果齐实出现在镜头里，小龙那眼神都快拉出丝来。最最令他不爽的当属评论区，一大堆人在下边磕“隆力奇”CP，纪年一身反骨，别人磕CP他就在下面倒油。

——还隆力奇，又土又难听！人家老板压根没给过眼神！

此条评论在两秒钟内淹没，纪年的反CP言论毫无水花。

纪年愤愤不平，打开微信添加好友输入齐实的手机号，确认对方的微信名还是“奇迹”时，他放下心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轮到小龙直播纪年都不会落下，虽然小龙很讨厌，但纪年在看时总是一边说服一边逆反。

当纪年听到小龙说起“老板”两个字，他会产生一种变态的自虐心理，仿佛在用对方的炫耀不断凌迟自己愈发旺盛的思念之情。

纪年不信齐实看不出来，也犹豫过好多次要不要把齐实重新添加为好友，但都作罢，他拉不下这个脸，也不确定能不能再承受一次伤害。

今天是周六，明天是双十一。

直播间的活动力度特别大，徐弋阳正在卖一套男士护肤品，纪年正好需要。他这几日被江风吹得焉巴，今天早起洗脸觉得脸皮发涩，经验告诉他要去买瓶大宝，结果看了直播被徐弋阳那套神乎其神的说辞忽悠的直接下单，大宝升级成知名一线护肤品牌，价位翻了二十倍。

十点半，微信工作群有消息提醒，纪年切了出去收到领导的@。

——纪年你还在通城嘛？明天早起去一趟悦峰广场站，盯一下现场。

纪年感到奇怪，一般地铁正式施工后，前期的工程设计师不用亲临现场，除非是数据出现小小的偏差，需要重新测量。出于严谨他又问了几句，领导只说是勘查局那边交代的任务，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明天到现场了才知道。

纪年只好答应下来，想睡个懒觉再回上海的计划泡汤。

双十一当天，整个公司的人从早晨七点钟开工奋战到晚上十二点，而齐实是所有人中最拼命的那个，他从上个月的20号连轴转到今天，每天的睡眠不到五小时。

直播购物确如陈鸿宇所说，在网购平台的大力扶持下，势如破竹。徐弋阳作为公司头部主播，每天十多个小时坐在直播间里不停上链接。

齐实有时候想这大概就是信任，徐弋阳这人要么不做，但凡做起来比谁都上心。齐实不后悔当初拉徐弋阳入股，他们一个是绝佳的销售一个是靠谱的商务，从菜鸟小白一点点做到今天的头部MCN机构，两个人的坚持与努力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陈鸿宇通常一周来一次，他没有齐实想象中那么在意这家公司，完全是放开了手脚让他们去干的态度，恰逢双十一，陈鸿宇破例多来了一趟。

“陈哥，来看看？”齐实抓了把凌乱的头发，迎了上来，“今天最后一天了，大家都打鸡血了。”

陈鸿宇微微颔首，“不错，就等今晚的结果了。”

齐实疑惑，问道，“什么结果？营业额吗？”

“嗯，营业额。”陈鸿宇轻轻推开徐弋阳直播间的门，朝里看了眼精神抖擞的主播还在卖力地宣传，他说道，“销售额破亿的话，可以考虑继续融资。”

这对齐实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徐弋阳播完这段后，和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稍做休息，起身朝齐实和陈鸿宇走来。

“陈总别来无恙啊？”徐弋阳一语双关，但齐实听不出来。

其实陈鸿宇是从徐弋阳家里过来的，他们昨晚玩得有点疯，徐弋阳早上出门的时候见道具还没收，使坏把陈鸿宇拷在床头。

该是花了点心思才挣脱出来的吧，徐弋阳挑挑眉继续道，“陈总的心理预期是多少，我看看能不能达到陈总标准？”

陈鸿宇轻笑一下，“当然是想越多越好啊，这样我也赚得多。你说呢？”

两人说话夹枪带棒，齐实听出了点苗头，但看破不说破。在他看来，陈鸿宇这样的人是看不上徐弋阳的，可能只是徐弋阳单方面的调戏吧。

齐实插了一句，把陈鸿宇的意思转达给徐弋阳，“你好好播，陈哥说营业额漂亮就继续给钱。”

“是吗？”徐弋阳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鸿宇，“怎么陈总只和齐实说啊，是看不上我吗？”

齐实闻言只想把徐弋阳的嘴巴给捂住，谁料陈鸿宇并不在意他的话，当着齐实的面，与徐弋阳眉目传情，接着说。

“怎么会呢？徐主播妄自菲薄了。”

徐弋阳倒是不害臊，转身回到了直播屏幕前，留下一句，“那就好。”

好什么好，齐实不再怀疑，而是确认。

——他俩肯定有一腿。

徐弋阳这个傻逼！

当晚十二点，努力营业一天终于迎来好消息，徐弋阳直播间的当日营业额为1.34亿，而星仔和小龙的战绩也不错，全都突破了五千万大关。

齐实看到财务报表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努力不会白费，不枉他每天和各大品牌商斡旋砍价，过程虽然很累，但也真的让齐实实现了自我价值。

“早点回去了，齐总。”市场部经理看到他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有点心疼，“难得有老板愿意亲力亲为，你真的好拼。”

齐实苦笑着朝他摆摆手，“你先走，我再躺一会，路上当心。”

每一个下班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一刻钟后办公室安静下来，齐实累得眼皮都掀不开，迷迷瞪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直到他被微信语音吵醒。

“喂，王哥。”齐实的声音里满是困意，他看了时间，夜里一点半。

“喂，齐实，纪年出事了。”

齐实困意全无，蹭得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