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的夜色来得很快，一行人走到目的地时，林子里已经完全黑了。
上岛的第一天，大家并没有计划走夜路，虽然行程有点赶，但还是安全为上。楚瑰意的想法是先走个把小时看看大家的体力和各方面的适应度，若有谁没办法跟上的，也能及时离开。
山林里的夜并不安静，树木花草，鸟兽禽虫，这里的烟火味儿还很重。
今晚留宿的部落是个本地人多于土著的部落，设在这里仿佛是一道关卡，劝游人不必再深入的关卡。
王经理打点好休息的地方，回来时带了一个人随行。
是楚瑰意的相识，她以前的经纪人黄雅宁。
林琦行撞上她俩谈话，只因为担心独自出来的楚瑰意，倒是没想她是出来见人的。
“楚瑰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黄雅宁抱着双手杵在一个小小的上坡，看起来十分伟岸。
此人本就高得过分，还穿着垫了内增的马丁靴，丸子头也高高扎起，视觉上直冲两米。
楚瑰意看着似乎对黄雅宁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回了句，“消息还挺灵啊，黄姐。”
“能不灵吗？都传遍了，说楚影后脱离皇家娱乐，还带走了一个没出道的新人。”黄雅宁提高音调，“至于吗？什么宝贝人儿啊，这么用心捧？”
楚瑰意签走的人是林琦行，这消息压根就不难打听，皇家娱乐虽然得了赔偿，但失去楚瑰意这位大吸金兽自是很不情愿的，当然要最后再利用她薅上些热度，好好炒作一番。
只是楚瑰意他们不敢乱造谣，便只能从林琦行下手。
于是乎趁着林琦行本就因为泳池酒局在热搜上挂着，皇家娱乐添砖加瓦，买了几个话题雇了几拨水军，把她焊死在了风口浪尖。
“我说一切不过凑巧，你信吗？”楚瑰意慢条斯理地回答，随手拎了个藤椅坐下，懒得抬头看那高处的人。
“别人我不会信，你的话倒是可能。你在我手里的时候，给我找的那些凑巧的事还少吗？”黄雅宁从小坡上走下来，也找了张小凳子坐。
楚瑰意看起来稳若泰山，做人做事都比较沉着，但实际上一时兴起的事她倒也没少干，只不过她那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欺骗性太大，总让人觉得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这人惯会用斯斯文文的做派，干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那你还着急什么，都跑这来堵人了？”楚瑰意抬眸看向黄雅宁，“黄嘉诚让你来的？”
黄嘉诚是黄雅宁的叔叔，皇家娱乐目前的掌权人。
“这圈子就这么大，资源就这么多，你楚瑰意突然跳出来要分一杯羹，谁不着急？”黄雅宁半点也不怕楚瑰意点破自己的来意，“我就是想知道你玩真的吗？”
“你这话问的，我什么时候玩过假的。”楚瑰意挑起眉不屑，“我可不是你，包个男模都能包到改装的。”
这回答说得刺耳，是故意不给黄雅宁面子，因为楚瑰意知道对方是来打听什么的。
问林琦行是假，问寤寝娱乐才是真。
之前寤寝文创由楚瑰意一手做到上市，期间也不是没有跟娱乐圈合作过，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签下任何一名艺人，也从未出现过使用同一明星的例子，很明显代表着铂联集团并不想深耕这条路。
而如今说变就变，不仅分出了娱乐部一支，还直接签下了一个连作品都没有的新人，肯定是有新的发展规划。
楚瑰意背靠楚家，楚家在政商两界都混得开，若是有意往娱乐业发展，岂不就跟“带资进组”的垄断差不多了，谁能不忌惮。
只是黄雅宁听得出来楚瑰意是在讽刺，一旁的林琦行却只听得沮丧：果然啊，前辈对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也是，她到底在期盼什么不该想的，真笨。
“嘁，一样是养小鲜肉，你的还能比我的金贵？”黄雅宁翻了个白眼，“顶多是个绝美的，也不过是用来赏玩，难不成你还能跟人家真心好，你家里不管么？”
说实话，黄雅宁本是不信楚瑰意也有包人之爱好的，毕竟这位大小姐混圈的几年就是黄雅宁带的，楚瑰意表面亲和，实际上可是谁也碰不得的矜贵人物。
“我记得你有未婚妻吧？没有？唉算了，不如把人喊出来，先让我见识一下是什么姿色把你楚大影后都迷住了。”
“行了，你若是代表你自己，以我前经纪人的身份来关心我复出，我很欢迎。但若是替你叔叔来打探我们集团的事业规划，那就省省吧。”
楚瑰意看了看时间，“我们多少还有点旧交情在，以后我跟皇家娱乐也还会合作，不早了，这会儿出林子还有人送，请吧，黄姐。”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雅宁再自讨没趣也没用，楚瑰意处事惯是会留情面的，但她最讨厌对手没有分寸。
黄雅宁本着之前带过楚瑰意几年的交情，与叔叔黄嘉诚打了包票，说自己一定会探到楚瑰意的口风，结果就这么悻悻而归，自是不甘。
恰巧离开的时候撞上了因为不想被发现偷听而绕路回去的林琦行，黄雅宁一气之下，直接就把人拦了。
“哟，长得确实很好看，我以前在公司怎么没见过你？”黄雅宁挂在皇家娱乐旗下，却因为跟掌权人是亲戚，自然不用那么辛苦，带的都是顶级的艺人，当然不会跟新来的打交道。
林琦行若不是被楚瑰意签走了，自己就算长得再惊艳、实力再出众，黄雅宁估计都不会想认识她。
因为黄雅宁当经纪人从来只带家世好的那些，她觉得自己也是个千金大小姐，自降身份给普通人打工什么的，想都别想。
她与楚瑰意之间那叫合作，若是碰了别的“平民”，岂不掉价。
“我也没见过你，你是谁？”林琦行歪了歪脑袋，她这张脸装一脸无辜最是可信。
“我？呵。”明明是自己没有礼貌，黄雅宁却不高兴被这么对待，“你别以为攀上了楚瑰意就了不起了，现在谁不知道你跟她是试衣服认识的。嘁，之前那个试衣模特她也没看上，凭什么偏偏青睐你？”
“嗯，可这又关你什么事？”林琦行眨了眨大眼眸子，继续真诚地盯着人家。
黄雅宁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你你你！这叫什么态度，你不想在圈里混了吗？楚瑰意与你能有多久？我跟你说，她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对你是，那什么娱乐公司也一样。”
“搞成功了一个文创品牌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黄雅宁虽是不服，却也只敢压着声音在林琦行面前发泄两句，“还有你，你什么家世，她什么家世，恐怕你连正名都没有吧。”
“我叫林琦行。”林琦行郑重地自我介绍。
黄雅宁：？
“这是我的正名，我没有艺名。”她补充道。
黄雅宁：？？？
“不管你是谁，你请离开吧，快别喊了，很吵，冒犯到土著就不好办了。”林琦行真诚建议。
黄雅宁瞠目，“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别以为从公司脱离了我就碍不找你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走不下去！”
“噢，那很遗憾，不知哪里得罪你了。”林琦行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不喜欢我，都请别叫了，我小时候被狗凶过，你这么叫我害怕。”
黄雅宁：？？她是不是说我狗？
林琦行才顾不上站在她对面唧唧歪歪的人是谁呢，只是她刚才听到了这个人和楚瑰意的对话，内容都是些包养啊、长久啊之类的东西，听完叫人怪不高兴的。
明明有过心理建设的林琦行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她向来最是不在乎别人议论自己的，怎么这一次却难受了呢。
第一次随剧组活动的兴奋感被这份莫名的沮丧冲得很淡，林琦行回去营地的路上都心不在焉，低着头一脸的萎靡消沉。
“这是怎么了，林小姐？”楚瑰意在帐篷外等着她。
林琦行摇头，“没事，前辈，我大概只是困了。”
合格的小金丝雀应该为金主娘娘提供健康的情绪价值，而不是反过来让金主担心。
林琦行告诫自己上任第一天需得敬业，便打起精神来振作，“前辈！你今天辛苦了，累不累？”
“当然累，我们都早点休息，明天要很早出发的。”楚瑰意招呼她进帐篷，“来，你来选一套。”
“这是什么......噢好漂亮。”床铺上放着两套织云岛土著的传统服饰，应该是剧组刚刚在部落里跟山民们换的。
“我们要深入林子，就免不了与土著接触，穿着他们的衣服会尊重些，也方便些。”楚瑰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不过就是穿了件衬衫而已，解了扣子一敞开，里面是一个同样颜色的吊带背心。
这突然呈了满眼的春色愣是把林琦行看懵了，都忘了楚瑰意让她瞧的其实是衣服，而不是人。
“喜欢哪个？”楚瑰意又问。
林琦行重新转回去看那两套织云行头：都是深色的，一蓝一绿，刺绣应该是手工做的，图案很有当地特色。
“前辈穿绿色的好看，我穿蓝色的吧。”林琦行回答。
“怎么有人这么做选择？先考虑别人适合什么，自己再选剩下的？”楚瑰意很不理解。
这可不是因为楚瑰意打小养尊处优的缘故，这搁正常人的逻辑里，约莫也不太好理解吧。
但于林琦行来说却很正常，吃大锅饭长大的孩子，要么很自私，要么很无私，林琦行是后者。
“这样......不好吗？”林琦行小心翼翼地问。
楚瑰意尽可能同步着对方的思维，“没有不好，只是有更好的方法，你可以试一试，比方说......不如这样吧，你每天都告诉我一件你想做的事，如何？”
“我想做的事？”林琦行没听懂。
“我想要了解你，可是林小姐很难懂。”楚瑰意回应得很正式，“你是我签下的第一个艺人，是我司招牌，我得好好了解你，才知道该如何让你发光发热。”
“......感谢前辈。”林琦行根本不敢把这话当真，“你需要我是怎么样的，我就是怎么样的，你不需要搞懂我。”
“......罢了，是我冒昧。”楚瑰意只当林琦行还认生，也不强求，“那你跟我说说，就现在，现在最想做什么，要实话。”
“现在吗？”林琦行心直口快，非常听话地照着楚瑰意的要求给了最直接的回答，“我现在想跟前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