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在幽州住了一个多月,新岁遇险战,又兵荒马乱地处理了几桩大案,丛中坊里的人还没好好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二爷端起酒杯,“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就算是补偿新岁没吃上的年饭吧。”
几人碰杯,敞开了笑。
蓝舟伤未愈,没有酒喝,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一旁葛笑的酒杯,不断眨眼。
“你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着我也不给。”葛笑受不住这小狐妖风情万种的勾人眸,老脸臊得慌,磨着牙说,“我告诉你,老子今天心硬如铁。”
蓝舟凑到他耳边,调笑着说了句什么,葛笑的脸刷地红了,酒杯碰倒了,溅了一裤子的酒,被蓝舟故意拿手背暧昧地蹭了一下,还故意往那地方轻轻一揉。
葛笑慌忙往后躲,简直怄疯了,慌忙起身,老不正经地换坐到薛敬边上,非挤在他和陆荣中间,“你俩让让,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子活不下去了,要出家。”
蓝舟挑了挑眉,不让他喝酒的心情瞬间没那么糟了。
薛敬用肩膀撞了葛笑一下,抬杯喝了一口,低声说,“哥,你要剃度就剃度,少来烦我。一桌子人呢,好歹遮一遮。”说着往他下头瞟了一眼。
葛大爷没皮没脸,不遮也不臊,“老六,我送你本册子吧?你学学。”
薛敬瞥了他一眼,用手指一本正经地弹开他的狗爪,波澜不惊地说,“要是你从各地搜罗的画册就免了,四哥早就献了。”
“啥?!”
葛笑一声怪叫,吓得陆荣手一哆嗦,差点把酒壶扔了,“老五,你狗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你他娘的才狗叫!”葛笑攥住薛敬的肩膀,压过来,“啥时候的事?”
“三年前。”薛敬挑了挑眉,笑着评价,“哥,你真的很不要脸,这些年,辛苦四哥了。”
“他妈的……”葛大爷磨着牙,盯着坐在对面一脸无辜的蓝舟,心道,老四啊老四,你他娘的净把好小子往沟里带,三年前,他他妈才十六岁!
“就该把你四哥卷吧卷吧,吊起来干。”
最后一个字葛笑说漏了音,二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看着他,“老五,你要干什么?挪来挪去的,屁股长钉了?”
蓝四爷朝葛笑挑了一下眯起的眼角,笑里藏刀地说,“二爷,老五哪里是屁股长钉了,他浑身都长,就一个地方最硬,掰了他就舒坦了。”说着话音一软,故意腻起来,“五爷,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不用……”葛笑咬牙切齿地喘着粗气,闭上嘴,不敢作妖了。
二爷又斟了杯酒,举杯对大家道,“平日不敢多饮,今日破个例,敬几位一杯。许久未与大家同桌饮宴,没想到这回竟然是在避难的路上,好在人心所向。老三,你今晚守夜,少喝点。”
陆荣笑道,“二爷都说是人心所向,我怎么也得多干几杯表表我对鸿鹄的一片忠心呐!”
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几人各自举杯,直到将一整坛烈酒饮尽。
陆荣敞开了怀吃肉,一边吃一边夸王府厨子的手艺好。
二爷还想去拿酒壶,被薛敬若无其事地按住,随手拿起一边备好的茶壶,往他杯中倒了一杯茶,低声提醒,“二爷,我没说话,不代表没看见,答应过了,只喝一杯。方才多那一杯,已经破例了。”
二爷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放下,换端那杯药茶,抿了一口,竟然是煮了老参的暖胃茶。
“你方才与你五哥说什么?”
薛敬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用筷子剥碟子里的鸭骨皮,笑了下,“没说什么,他说要赠我几本兵书看看,我没应,五哥大字不识几个,能弄来什么兵书?”
二爷认真地说,“要是兵书你就收,老五这些年四处闯荡,我听说他不光摸金,也盗书。”
薛敬轻轻一笑,“二爷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对了,你不愿吃鸭皮吗?”
“腻。”
殿下“哦”了一声,默默换了一双筷子,将夹来的鸭腿一片片剥了皮,剃了骨,默不作声地放到二爷碗里,“以后你的菜食我盯着他们做,不爱吃的就不要吃,不用勉强。”
一时间,廊前的积水和夜色纠缠,将腥腻的血气和危机隐藏在窗底的笑语中。
众人饮宴正酣,忽然,门被敲了几下,刘贺青在外面喊了一句,薛敬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连忙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又快步回来。
二爷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陈大将军回来了,现在人在总兵府,让我尽快前往。”
众人立刻噤声,一股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
蓝舟看了一眼二爷,“二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二爷看着薛敬,提醒道,“凡事不要硬碰硬,顺着他来。”
薛敬点了点头,“明白,我去看看。”
他转身拿起披风和佩刀,带着刘贺青快步离开了丛中坊。
葛笑和陆荣立刻起身,葛笑眼神一冷,“二爷,我和老三还是去看看吧,别让老六吃亏!”
二爷抬手按住他们,朝蓝舟使了个眼色,“派个生面孔去总兵府盯着,随时来报。”
“知道了。”蓝舟立刻出门。
此时,惊雷将深黑的雨夜劈得四分五裂,一匹快马踏着雨水疯跑到丛中坊前,骑马的是位女子,她周身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跳下马,来不及跟迎上来的手下打招呼,快步撞进丛中坊的大门。
“二爷!!”她一边跑,一边大喊。
“是三雪!”屋内,陆荣第一个认出她的声音,立刻转身打开房门。
三雪冲进屋门,二爷一见她的样子,骤惊,“怎么回事?!”
三雪狼狈大吼,“二爷,快拦着老六,别让他去总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