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
李世温手足无措地跟着喊了一声,鹿山见坑底一滩血花,也忙跟着跳了下来,“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薛敬没有答他,他冷静地撕下自己衣底的一块软布,将二爷抱进怀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帮他按住了他心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谢冲,紫雀丹!”
谢冲忙将已经准备好的药瓶扔给鹿山,薛敬用下巴示意,“你来喂,三颗,别呛着他。”
鹿山快速将塞子拔开,倒出来三颗药丸,塞进二爷嘴里。
这人血脉稀薄,侧颈青筋时隐时现,周身虽温热,却连眼睑似都结着灰白的青霜。
“把药吞下去,听话。”薛敬贴在二爷耳边,颤声哄道。他虽心鼓如擂,面上却依旧忍耐镇定。
二爷挣了片刻,鬓边溢出薄汗,片刻后,终于不情不愿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自始至终,薛敬除了微微皱起的眉心,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捂着二爷心口的手心全是血,他也只稳稳地按着,丝毫不见慌乱。
见那人被剧痛折磨的眉间时紧时疏,忽然,他紧闭的齿间一松,窒息般的轻喘断断续续地溢出来。
好在药力作用,似乎缓解了他周身的剧痛。
薛敬稍稍松了口气,“好了,你们离远一点,我陪他片刻。”
鹿山跳回岸上,扯了一下正流泪的李世温,众人远远地往后退。
许久许久……
久到薛敬维持着抱他的手臂轻轻打颤,跪地的膝盖被细碎的石砾磨出刮痕时,怀里的人才轻轻动了一下。
“一千七百八十四……”二爷迷茫地睁开眼,盯着遥不可及的穹顶,用尽力气说。
薛敬紧紧地搂着他,贴在他唇边,听他说话。
“烈家先遣军两千人,这里葬有一千七百八十四……”二爷抬手覆在薛敬紧按住自己心口的手背,“你帮我看一眼……”
“看什么?”
“看那胄人的臂护上,有没有刀刻的字……”
薛敬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扶着二爷靠在身后的坑壁上,起身走到那尊草胄前,执起那草人的臂护仔细查看,最终在护甲的反面,翻到一个刀刻的“平”字。
他心里“咯噔”一下,眼波渐沉。
“有吗?”
薛敬转身回到二爷身边,重新将他抱回怀里,然后按住他心上的伤,俯身在他汗湿的眉间轻轻含了片刻。
“有,是么?”
薛敬眼神一黯,没敢看他。
“那是哥哥的明光甲。”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感悲凉,二爷温柔地笑了一下,“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薛敬将他整个人搂紧,觉得他一身轻骨,稍紧一点就会勒碎,但是松开,又怕这人展开血翅飞到天际,终会飞去他再也碰不到的地方。他方才神思几欲崩断,这才发觉此刻全身的骨节都在隐隐锥痛,心头热血正被愤怒的沸水反复浇覆,充血的双眸满灌杀机。
“我答应你,一定还你父兄一个公道。”隐忍至极,薛敬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克制道,“他们此前一逼再逼,我都万分忍让。可如今……我不想再退了。若偏要坐上那个位子才能平息所有杀戮和冤屈,那么好,我争!”
二爷微微一怔,心里一块硬透的血泥倏地消散,连心尖不断淌出的热血都有了回溯阻断的迹象。
从这一刻,他仿佛才从这个年轻人眼中看到了压抑许久的不甘和决绝,往日所有犹豫不决和步步忍让好像都随着这一千七百八十四具草胄彻底断灭。
薛敬掐紧那块洇满他鲜血的白布,一滴热泪清澈滑落。
他不过一颗凡人俗心,哪怕北境九渡青山,也不敌这人心口渗出的几滴血弥足珍贵。
他用情至深,言短情长。
二爷释然一笑,“你若相争,哪怕押上身家性命,我也奉陪到底。”
薛敬贴在他唇间,若即若离地说,“那咱们说好了,死活都在一起,你可不能自己跑了。你若失信,那我可要恨死你了……”
这时,鹿山携李世温小心翼翼靠近地坑,轻声对薛敬说,“王爷,五王棺椁找到了,谢冲想问怎么处置。”
薛敬深深地看了二爷一眼,随后慢慢呼出一口气,片刻后,只从嗓子里逼出简短两个字——“劈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