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握着插|进腹部的泥钉,连发抖都不成。
而此时的葛笑已经僵成了一尊血糊的蜡塑,盯着蓝舟,杵在床边一动不动。
“这位好汉,您挪个地方,别耽误我们施救啊!”军医大概已经吼了他半天了,可这血佞子跟修罗一样,四平八稳地扎在原地,就是不挪身。
薛敬二话不说箭步上前,揪着葛笑的衣襟一把将他扯了出来,葛笑满腔怒火刚要爆发,就听薛敬一声断喝,“要发疯找别的地方,别耽误大夫救人!”
几位军医按稳蓝舟的身体,高老板手狠,握住深入他侧腹数寸的银色暗钉,快速拔了出来。霎时血流如注,众人强压止血。整个过程蓝舟连叫都没叫,只是无意识地痉挛几下,微张的双眼聚不住光,缓缓闭上了……
葛笑像抽干了魂似的,癔症半晌,双膝一软,砸跪在桌边,手臂剧烈发颤,抬都抬不起来。
一位老军医抱着绷带凑过来,刚要去摸葛笑的伤臂,被他一声“滚”吓得退了两步,差点撞了人。
薛敬忙扶了老人家一把,冷飕飕道,“五哥,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绑了,你半步都不能接近这里。”
“……”葛笑怒喘了一阵粗气,终于没声了。
薛敬朝老军医使了个眼色,老军医这才敢靠近,摸着他的手臂开始治疗。
“到底怎么回事?来个能说囫囵话的!”
一名副参走过来,“禀王爷,属下们赶到的时候,恶战已经结束了,那位蓝公子受了重伤。那里靠近回头岭,在一片密林里,他们带去的人都死了,现场、现场——”
“尸横遍野。”一直沉默不语的葛笑突然开口,终于还了魂。他嫌老头动作慢,掐着自己手臂一转一送——“咔嚓”一声,脱臼的手臂回了骨窍。又一声不吭地从早已吓傻的老大夫手里拿过绷带,紧紧地缠在臂膀上,“老头别磨蹭,去照看床上那个,少管我。”
老军医遇见个惹不起的主,赶忙提着药箱退开了。
葛笑站起身,看了薛敬一眼,“我和蓝舟接到你的消息后,立刻从伦州出发。从阴山黑市出来后,走回头岭南下是最险、也是最近的一条路,杨辉去过,一定会选走那里,我俩就想在进回头岭幽谷之前截住他们。结果人没截住,倒是从幽谷里杀出上百名杀手,各个使的暗兵。兄弟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立时中了招。我想擒贼先擒王,就想先解决领头那个,结果……结果——”他深吸了一口气,潦草地抹了一把脸,“你四哥为了掩护他们撤退,被暗钉伤了。我、我他妈当时就不该冲过去——”一边怒吼一边狠狠砸了自己几拳。
“欸!你不要命了!”薛敬大力按住他的伤臂。
葛笑绝望道,“老六,他们招招杀手,都是冲着蓝舟去的!为什么?!”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 “灭口。”
“什么?”葛笑似乎没听清,“蓝鸢镖局早就被他们灭了,百草阁荒了,蓝清河都烂在河里了!蓝舟什么都不知道,手里唯一一件还和蓝家有关的东西就是蓝清河留给他的那根破马鞭,什么都没有……那些人还担心什么?!”
薛敬疲惫叹气,“不知道……但就目前来看,云首要在回京之前赶尽杀绝,所有和‘金丝带’有关的人和物,他一个不留。”
“你怎么回事?”葛笑醒过神,这才看出薛敬脸色极差,嘴唇泛着白霜,下巴上还渍着没擦净的血,“怎么了?”
谢冲这才上前,简单将昨夜渡河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葛笑听到二爷此刻同样生死未卜时彻底炸了锅,“这他妈你也能忍?!那杀千刀的老阴棍,老子这就去灭了他!!”
“你站住!”薛敬喝住他,“你去哪杀?怎么杀?杀得了吗?”
“我——”
“我派去崖顶的人清早回来复命,火石是他们提前埋的,环整个山壁都是!我猜他们原本是打算等难民逃出三岔口时一网打尽,再栽赃给镇北军,好让我落下个解毒不成索性屠杀生民的恶名!结果昨夜突发险况,我和二爷登上了那条渡船,于是正中他们下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我俩一起灭口!”薛敬倒吸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杀?可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那老东西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横冲直撞,去十个他杀十个,去一百他凑个整!”
葛笑蓦地抬头,“那你我就坐以待毙,他俩这难算白遭了?我——”
“忍着。”薛敬黑沉着脸,毫不犹豫打断,“牙咬碎了也给我和着血吞下去,刀磨利一点,日后放血时才痛快。”
“……”葛笑空张着嘴,被他势要屠人狗命的眼神震哑了。
谢冲见葛笑情绪稍缓,稍微能进些人话,这才问,“十六爷,我想问一句,你说你冲上去跟那领头的对战,那人使的什么兵?”
“还能是什么,九龙铃刀!”葛笑坐回椅上,端起冷碗倒头灌水,“用的还是左手。”
薛敬霎时了然,和谢冲互相看了一眼。
葛笑从手边染血的烂包袱里取出两截断剑,丢在案上,“这是你给我的金云软剑,我本事不济,打不过他。”
谢冲拿起断剑,抚摸裂纹,沉吟道,“非是你本事不济。这原本就不是当年你趁手的那柄剑,战普通刀客尚可,战他——”
葛笑抬起头,“他?他是谁?”
薛敬隐隐道,“你的老东家。”
“什——”葛笑“哐”地起身,看向谢冲,“你是说贺——承恩阁到底来了多少人?”
谢冲声音发木,“恐怕倾巢而出。”
“……”葛笑傻眼了。稍作细想又觉奇怪,“可是不对啊,老六你说云首是为了灭口才伏击偷袭我们,可那贺——那老贼即便震断了我的剑,却并没要我的命,倒是他带的人使出的暗钉招招都是冲着蓝舟去的。我也知道金丝带,了解他们的事,他留我一命做什么?昨夜那种情况,他明明可以赶尽杀绝的。”
薛敬沉默了。
的确,贺人寰明明可以赶尽杀绝,可他为什么在重创蓝舟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单单留下葛笑一命,都未确认蓝舟是否身死,甚至还放镇北军成功接应后,将他们活着带回了军营。细想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伏击根本毫无意义。
除非……
薛敬脸色一变,“不好,那枚暗钉有问题!军医!”
军医的吼声几乎跟靳王的话叠在了一起,只见一位老人家扑出来跪在地上,“王爷,不好了,那钉子上淬了坏血的毒,伤口凝不住血,什么药都不管用,人、人快不行了!!”
“什么……”
惊雷大震,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