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审过杜奂,他本家是渔商,在南海郡的洲沙港开渔司。早年因为经营得当,生意越做越大,于是被当地官府看中,十六、七年前起,每三个月都会往京城运几船海鱼作为孝敬,进京后由光禄寺挑选进御膳房,做成御膳。南海郡在最南边,渔船想要进京,只能向北到垩阳渡转水,再东渡靖天——于是这些年,垩阳渡就成了他杜家人的后花园,渡口上所有关卡几乎都被杜家人用钱打通了,再加上他们家的船是供御膳的,恨不得连鱼刺都盖着皇章,船停船驶根本没人敢查。”
“咝……”有了这条线索,薛敬才稍微将杜奂的桌案和金砂水路串上,“所以说只要高凡能使人扼住杜奂,就等同于扼住了他家在南海的渔司,也就相当于在垩阳渡掌控了所有东渡靖天的‘御膳船’。那我是不是可以假设,只要给那些运砂船换个‘标’,就能伪装成杜家的渔船,从垩阳渡顺利出港?”
“聪明。”二爷道,“所以你发现问题了么?为什么杜奂会被授官至西北恒城,正好扎在金砂运路的重要关卡上,还偏偏就与他陈维真共治一城?杜奂的餐案上频繁出现南海的鱼鲜本不稀奇,就如他自己所说,他祖籍南海,本家的货头是供御宴的。可是连你这个北疆王平日里都难喝到几次的扶桑御酒,他杜奂是从哪得来的?垩阳渡的酒窖里长了什么颜色的曲,他杜奂的舌头都能比皇族的显贵先尝,难道不需要上头帮他打通门路吗?”
薛敬倒吸一口冷气,转头问,“所以杜奂这七品边城官到底是怎么来的,这种酒池肉林里泡烂心肺的杂碎,难不成是他家使银钱捐的?”
二爷笑了一下,拿出李潭之前写的那本南朝官名册,翻到吏部那一页,点了点已被自己用红墨圈出的名字。
薛敬惊道,“吏部尚书计廷章!”
二爷轻轻点了一下,嗓音一沉,“他就是帮杜奂开路授官的人。”
薛敬蓦地站起来,“等等,难不成……你要我动的‘那一府’就是内阁左相,靖天四府行三——仇耀。”
这计廷章早年曾是仇耀的门生,得他保举,官授吏部。后来入赘仇家,娶了仇耀的长女为妻。从六品员外郎一路提拔至尚书主簿。既然计廷章收过杜奂的赃银,替他开了恒城的官运,金砂路这条线他必然参与其中。计廷章的事,就算他老丈人没有直接参与,也脱不了干系。
薛敬坐回案前,“据我所知,这仇耀为人八面玲珑,旁人是举贤不避亲,他却举亲不避嫌,光明正大地提拔女婿,这么多年来一直稳坐内阁第二把交椅,就连他的死对头魏显都没能抓到他什么把柄,魏显是太子一党,那仇耀呢?”
“仇耀以前是什么党不重要,就算他曾暗中扶持过淳王,如今眼见岭南王宇厦倾颓,以后的路子他也得好好掂量。仇相治下的禁军四十八宿,其中有三宿负责值守刑部大牢,扼住了计廷章,就能想办法越过韩孝,从牢门动手,暂时保你四哥一命。”二爷按了按他的手腕,“这件事你不必管,我来安排,你只管打赢西川一战。”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在帐外喊了一声,薛敬立刻招他进来。
“启禀王爷,戚老将军的人从凿齿栈道救回了一个叫‘达瓦越’的人,让您去看看,现在就在大将军的军帐里!”
薛敬与二爷相互看了一眼,朝士兵摆了摆手,“知道了,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