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音立刻变成支离破碎的惊喘,再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团花汁好似化作一群不懂事的血蚁,快要在他肚子里钻出密密麻麻无数个孔。他嗓音原本就温润,一旦染上情|潮,尾音便会发颤,随即变调,一声高似一声,听得人心痒如麻,钝痛中糅杂着快活。
二爷觉得自己这身魂被一拆两半,一半甘为复仇粉身碎骨,另一半又想与人诵完那诗的下半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失控的情孽集杂五味,酸甜苦辣咸尽有,人生苦短,他的确舍不得。
逐渐双眼失真,双臂不自觉揽住对方的后颈,迫切又似推拒。
乌篷船毕竟不比楼船,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突然间一下子,船头猛撞上河洲的滩涂,船身倾斜,眼看就要翻了,薛敬一把抱起他,重新让他坐在自己腰间,蜷腿抵住他的后腰,像是手捧着端坐再莲台上的谪仙,长发湿漉漉的,罪藤似地缠了满背,慢碾揉搓,逼他发出疯魔苦闷的碎喘。
“二哥哥这等仙人姿貌,能这样拱着你,也算是我闯上天门了。”
他那舌头像在蜜饯里调过活油,又似在无情的刀尖滚过,声声直往心眼上捅。
……
他们就这样,在人世一条混沌河中贪婪苟且。
过程中,薛敬死死地盯着他,不愿错过情浪上这人每一丝神色的变化。
每一次他斩同袍、沾浑血,心口就要破烂一次,他就这么揣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心囊,活在满目脏鬼的混世,身似烟雪,满目沙尘。
“我想你死在我身上。”
死藤一般,千生万世只同自己纠缠。
然后一刀划烂生死簿上两人仅余的寿数,只为活在身魂荼蘼的此时此刻。
短暂地忘却权争、兵燹、永生在人欲癫狂的险峰上,再不计较身前生后。
……
二爷应该是死过无数次,又无数次被这人用舂杵凿活,横冲直撞,直到永久。
最后,上身被迫窜出了船蓬,仰见皓月繁星,一片泽水深穹,他竟倚在浩渺河阔的一片孤洲上,与人野|媾。
星海的北极线上,有一颗星极亮,身体一耸一耸,他却盯得出神。
那星,和正在自己身上作祟的人,是同一个名字。
一旦他们一同出现,预示着晦夜将既,东方渐明。
“嗯,我舍不得你,很舍不得。”那双凝水的眼眸浸着光斑,深深道。
“……”薛敬下意识一颤,忽然发疯似的吻住他,后背肌理一起一伏,每一寸都似充了血,恨不得将他撕烂后糅进身体,一辈子只背着这一人的骨头前行,走到哪算哪。
深吻时动作不停,殿下忽然抬眼一看深穹,又一阵恼怒,“看我,不准看星。”
“唔……”这人,竟连一颗星星的醋都要吃。
……
浓雾中,那艘乌篷船在平静的河洲旁无声晃动,突然只见一条长腿不慎卡在了船蓬外,脆弱苍白,顺势坠入水中,脚尖一抻一松,摇曳出一圈圈涟漪,脚踝被周围漂浮的蒲草一圈圈缠住,似褪了骨的水鬼。
骤然,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哼,从船坞里泄出来,缠搅蒲草的脚腕像是受不住痛,剧烈地抖了一下,求救似的绷紧,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落回水中……
那团蒲草无端被人连根拔起,随波变作浮萍,摇摆漂向遥远的静流……
……
真是冤孽。
结束后,二爷已然筋疲力尽,原要开口再骂,想了想……
算了,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