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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第六一七章 三千尘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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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离智勇双全的要离相距万里,提鞋都不配。就为劫这么一艘装满了破桶的酒船,他就敢罔顾军令,私调二十一条粮脉中所有火辎船,北出湿岭,到头来却连林戚杉的一丝眉毛都没烧着,哪怕是为了给自己的亲叔叔报仇,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

一席话,不光令膏肓警觉,闻同也顿感悚然。

可殿下四平八稳,眉梢似出鞘的冷锋,眼神始终眺望着薄雾疏散的远阔寒江,耳听两岸猿声姗姗来迟,他并无惊慌,一点也不似如临大敌。

闻同倒先急了,“难道那姜锦羽眼看王舟驶近,竟敢装瞎?!”

“姜锦羽瞎与不瞎,看得见还是看不见,都取决于他这一趟北出雨林,目的是什么。私调战船的逆兵之祸无从消抵,即便回到中军帐,依然要论罪诛斩,除非……”靳王看向膏肓,话音放缓,三字一顿,“五木骰,烛花底,呼卢雉。”

言下之意:姜锦羽在赌,赌一场要么有去无回,要么扶摇青云的天命酒。

膏肓缄默片刻,问非所答,“无天,从不上赌台。”

靳王步步逼紧,“不上赌台的人,要么没赌过,要么输不起,您是哪种?”

膏肓屏息。这时,手下再次走过来,低声道,“大人,姜锦羽那边还是没给回音,船舰也没有减速,再有一刻,就要撞上了。”

闻同急道,“膏肓大人,弩船就在后面跟着,快让殿下移船吧!”

光影在震起的水尘间扭曲重山叠岭,刺骨的霜风快要将眼底的枯柴催着了。

姜锦羽故意装瞎,看来是真要将王舟当成林戚杉的酒船来炸,看似狗胆包天,敢在金龙的命眼上兴风作浪,但若成了,回到东宫也是大功一件,虽死犹荣。

膏肓深吸了一口气,此刻无天与靳王之间,就横着一杆左右轻摆的秤,哪一边先让步,秤心就会向哪边倾斜,若倾斜的方向不朝自己,无天与王侯之间长久维系的平衡和无形的牵制,就卸了。

王舟转向,绕过最后一个急弯,四十艘船舰于光雾中顺流向北,隐隐出现在视线之内,罩着青红色的避蛊网,如四十只手舞血斧,横穿狮驼岭的吞山海兽。

闻同一眼望见压逼而至的船舰,双眸发红,“再不换船,真来不及了!”

膏肓再次看向靳王,竟发现殿下也正瞧着自己,他的神色稳若磐山,一声令都不主动下,真摆出一副要将自己的命安心交付无天手中,顺天应命的样子。

船舰逼近时掀起水浪,王舟颠荡着,人被带着剧烈摇晃。

“大人!!”闻同攥住船桅,不断急喊。

耳中轰鸣增大,膏肓以剑撑地,身体才不至于摇晃,“千松令”又腾空,炸开在青空上的无数花火好似奸佞剖开膛腹,汩汩涌出忠臣血。姜锦羽却好似真的瞎了,为首的那艘粮船主舰非但没见回应,反而有加速的趋势。

“大人,无天输不起。”手下凑到膏肓耳边,忍不住提醒。

膏肓的眼神终于从靳王的眸光中先一步移开,收剑回鞘,“换船。”

闻同重重应了一声,疾步往船尾走,招呼着弩船接应。

靳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像踩着压弯秤杆的铁坨,亦步亦缓。时不时侧眸看一眼浓雾遮盖的东岸密林,林中断续燃起朝他报信的火光,循着节律。

微一顿步,他脸色渐深。

无天不敢上赌台,不敢赌生死。孤悬外海的三百六十族就如三百六十颗燃烧殆尽的荒汉星帚,一旦侍奉帝侧的“龙穴”一针刺错,孤鸣岛必将如覆翻的鳄龟,连带着龟背上无依无靠的孤星一同陨海。

前朝余孽贱若飘萍,人间已见春暖,心雪仍厚积百年,从没融化过……

“浮屠铸铁,天昏渐明。”殿下心里一沉,“诸位赌不起,但我敢。”

四十头“海兽”燃胆成灯,净照川山,翻腾起涔浪。

水底,二十条浅水的“游鱼”挂着能断开避蛊网的短镰,正斜向朝主舰游去。

人凫水的速度定然赶不上船舰,好在出湿岭的这段水路急弯多,船舰转弯时势必减速。在经过无数个被迫减速的急弯后,一名游速最快的巫童终于用镰刀卡住了一艘艨艟的底舢,借助水流的推力,用力蹬向水底暗礁,将自己甩了过去,在冒水的一瞬间,扒住了钉进船壁用于固定避蛊网的铆钉,稳住了身体。

“接着!”那巫童顺势解下腰间绳索,朝水里还没追上来的同伴甩去,再一回头,不慎被一颗摇荡着的“小灯笼”碰着鼻尖,霎时一股刺骨的冰寒直窜百骸,他狠狠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避蛊遮上坠着的一颗人胆。

胆膜晶莹剔透,包裹着一汪青红色的胆水,像刚从人腹中剖出来的一般鲜活。

“愣着干什么,往上爬!登船!”

同伴的喊声唤回了那名巫童的意识,他定了定神,不再去看令人毛骨悚然的活人胆,抓住网绳,奋力向上爬,不一会儿就攀上了甲板。

“等下!不太对劲。”领头的高个巫童伸臂挡住两名同伴。

主舰的甲板上本该有船兵巡逻,然而他们此时登的是姜锦羽所乘的主粮舰,却发现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船舰高速行驶时船底破卷的浪涛声,还有头顶那张避蛊网破风时,拴满铃铛的胆灯相互碰撞发出响动,刺耳悚然。

“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身后两名巫童不敢往前走了,面面相觑。

“我去舵舱找姜锦羽,你们几个去破避蛊网!”

“是!”

几名巫童分头行动。舵舱在最前面,高个巫童快速穿过甲板,路过弓弩舱时,他从架弩的小窗看进去,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奇怪,大白天的,怎么一丝光都透不进去?他正奇怪着,船身忽然在经过一个急弯时猛荡了一下,他下意识抓住窗栏,胸口撞在歪架的弩弓上,弓尾向里戳上一块“板”状的硬物,向边上一歪,“哐”地一下砸地,同时,一股腥臭的异香飘出弩窗——

“啊!”高个巫童掩住口鼻,迅速往后一撤。

拂开毒雾,他这才看清,原来不是光透不进去,而是被杵在窗前那人的后背遮了,此刻那人身体一倒,刚好能透过弩窗,将舱内的景象看个大概——

里头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弩兵,或立或坐,还有摆出架战弩的姿势就断气的。高个巫童平生还没见过如此令人悚惧的场面,就像百草阁尸棚里那一具具“养蚕”的“虫胎”,活灵活现的,甚至有些人临死前的表情还没僵,一看就是瞬间中毒毙命,他没时间想船上发生了什么,转身就往舵舱跑。

要找到姜锦羽,控制住船舰,不能让全速北进的船舰冲撞前面的王舟!

舵舱和弩舱里一样,几名控制航向的船兵东倒西歪,舵上还趴着一个死透了的,舵轮被尸体砸偏了,难怪这船发了疯地朝着斜向冲。高个巫童三两步跨过几人,用力将那舵手从舵轮上扒开,正要控转舵轮——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按住了舵轮,他猛然回头,差点惊掉下巴——“你……怎么是您!”

东岸,靳王已平安换船。

甲板上,透过船身藏匿的芦苇荡,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艘空王舟还停在宽阔的江中心,孤零零的,前方数十艘船舰正顺流而下,似在减速。

膏肓望着正在减速的火船主舰,这才道出了残存心中的疑虑,“殿下,我突然在想,姜锦羽当真敢冲撞王舟吗?”

“嗯?”靳王心不在焉,膏肓的猜疑他像是听清了,又好似没听见。

膏肓又道,“以姜锦羽的胆量,和他在水师军中的将位,一个刚受封提拔,椅子都没坐稳,还长年被他叔叔姜钦压着一头的小小副总兵,怎么敢私调四十艘火船,真将王舟当成酒船去撞?他有那么孤注一掷,甘心虽死犹荣吗。”

靳王笑了笑,“您的意思是,本王故意以不识真面目的船舰施压,将诸位骗上赌案,逼诸位为我所用,实则是危言耸听,故弄玄虚。”

膏肓以沉默表示认同。

无天中的每一个人都将自己活成了有规有矩的“方圆”,比曲尺还要精度,恪尽职守,每一步都走得谨小慎微,与人交涉时一个字都不会用错。

靳王审读似的参量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朝左侧候着的闻同招了招手,“闻副将军,招呼大家泊船登岸吧。膏肓大人不信任本王,直言本王借机诓他,为免本王声誉受损,今日这出好戏诸位不看也得看!”

正此时,江面掀起晴风浪。

四十艘船舰似吞穹洪兽,激起的水花拍送涡漩,将漂荡在江中的王舟撞得左右摇摆,两岸猿啼加剧,尖锐刺耳,伴随凄哀的乌鸣,好似剖开心胆发出的惨叫。

火船主舰冲破九霄的地虹,携玄元之气而下,在快要冲撞上王舟的一瞬间转向,右舢与王舟左舢擦身而过,撞碎了两只摇桨,断木四分五裂地栽进水里,火船主舰的船身剧烈倾斜,避开王舟后,险险地稳停其侧。其余船舰砉然而至,绕停于王舟周围,将其一圈圈围住,众星拱月一般,看似并无冒犯的意思。

所有的船舰都停了,太静了,连方才惊起的涛浪都暂时归息,只剩滚滚雷动贯穿山脉,自远及近,隐隐在耳边跌宕。

岸上,闻同长出一口气,“那姜锦羽还算识相,没敢对王舟犯进,否则——”

话音未落,山摇地荡。

万里无云的穹府惊起一道道霹雳,滚动的闷雷自江两侧的山巅向下翻卷,土皮颠起沙尘,一颗颗燃着火的檑木从两侧山巅砸落,朝着一圈圈船舰——“轰”!

第一颗檑木精准地砸中其中一艘火船,船上满载着火筒,碰见卷着油火的檑木简直犹如天助,水与火好似握手言和,竟瞬间卷起一朵朵水火纠缠的红白色蘑云。火船上的火筒接连引炸,一艘炸裂,第二艘跟着,第三艘,第四艘……

罩在火船上的“天胆避蛊遮”一并被波及,网上密密麻麻的小小“灯胆”相继被火舌撕裂,汁水四溅喷涌,将江水染成青红,江雾如蜡封的宣卷,一片片火色花斑在云卷上洇散,浓烈腥臭的气味像是从曝尸数月的人疆散出来的。

避蛊网破裂后,澄净的江水立刻变得浑浊,火雾刺目,热浪吞天,火舌引燃王舟,一圈连着一圈,从其后舢板至两层船舱,再到舵台,最后是船桅,几乎都在一瞬间撕裂开无数道火缝,从天穹到坤水,船身被连皮带肉地卷上了天,最终陨爆在刺目的火光中。

炸火迟迟不退,火油好似不知疲倦,怎么都烧不完。不光王舟,连同泊岸的这艘弩船也受到波及,被卷砸过来的火石和激浪拍砸,后船舢板断了,前船卡在撞碎的礁石里,忽地一阵火风将芦苇荡引燃,转眼又是一片焦火,引灼弩船……

湿岭灵江花容月貌般的山颜,此刻剥下了霞云遮骨的艳皮,无情地烧。四目狼藉,连方才吵闹的猿声和乌啼都息了。

最后只剩掺杂着火油的江浪断续拍岸,远处那艘王舟就只剩下零星木碎,或沉水、或漂流,四分五裂地被远江吞噬……

离岸,包括闻同在内,所有弩兵都被方才江面上发生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无天一个个面面相觑,膏肓脸色幽沉,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不及时弃船登岸,此刻他们这些人都要变成被江火吞噬的无名鬼。

“所以水师二十一条粮脉不止姜锦羽出兵……”闻同率先找回了话音。

“确切地说,姜锦羽不过是二十一条粮脉祭出的一只‘钓饵’——”密林中,二爷缓步走出,朗声对众人道,“是用来等王舟入湿岭后声东击西的——只要能用那四十条火船将王舟围堵于江心,从天而降的火檑木就能成致命刀,任诸位换多少条船都无用,除非弃船登岸。来迟了,殿下没惊着吧?”

靳王的目光钉在他身上,比方才江心燃烧的火油还要灼人。他故作不经地抬起左手,认真地看了看,“我倒是没怎么,就是方才弩船冲撞时不慎脏了束袖,还家后想再求赠一条,不若二将军帮我问问吧。”

当着一众无天和闻氏弩兵的面公然调|情,靳王殿下可谓当今天下独一份。

二爷瞧了一眼他故意露出的半截“束袖”,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从自己这掏走的,学葛笑当了回“贼”。正不知该怎么接,倒是闻同,以为殿下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主动接了过去。

“弩船的事实在是末将的过失,您脏了的物件,摔碎的茶盏,我赔,我赔。”

二爷无奈摇头,赶忙解围,“殿下开玩笑的,那几样物件哪还需要您破费,您携弩船前来勤王,殿下高兴还来不及。”

闻同大惑不解,“二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遂朝身后摆了摆手,小敏领着两名小巫童从林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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