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叫苏砚白,你想让我们帮你找一个叫谢庭山的人?”谷天雨问道。
“是这样的。”苏砚白说。
“可是要如何去找呢?”谷天雨耸肩,“从你说的故事里来看,他是否从战场上活了下来,光这点我们就没法确定。”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苏砚白语气十分坚定,“仗已经打赢了,他没有理由不会活着回来。”
谷天雨撇撇嘴,对于两人的感情很是唏嘘,一见钟情的情况倒不是没有,只是觉得他说得未免夸大其词了些。
“这家伙感觉有点恋爱脑......”谷天雨贴近冯晟,不住嘟囔了一嘴。
“不管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都不在乎。”苏砚白淡淡地回道,“如今这副模样,我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呢......”
“毕竟隔了六十多年,你有没有想过,他很可能已经把你忘了,”谷天雨思考一阵,说道,“或者开启了一段新的感情,到这个年龄,说不定早已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了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如今只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冯晟毫不留情地补充道,“就算他还活着,你不觉得,以这样一副魂魄之躯冒然去打扰人家,是很令人反感的一件事么?”
“再者,就算找到他了又如何?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他又需要你做什么?”
“你想见他,那他会想见你吗?”
“唉唉唉......”越听越不对劲,谷天雨吓得大汗淋漓,一把捂住了冯晟的嘴,阻止他再往下说去。
“晟哥,够了,够了......象征劝几句就够了,其实没必要说得这么狠的。”谷天雨汗颜地说着。
“也不过只是让他看清某些事实而已。”冯晟冷冷地看了一眼苏砚白。
“苏兄,你别介意,他这人就是有点口无遮拦,没恶意的。”谷天雨面向苏砚白,歉然地笑笑。
“无所谓别人怎么说。”苏砚白波澜不惊地起身,把纸钱尽数放在铜盆里,“不过,他考虑得倒是足够缜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冯晟未接话,只是冷笑一声。
“如此周全,只怕是自己也在心里思考了无数遍。”苏砚白这时却笑了起来,“到底是在对我说呢,还是连同自己又问了一遍,恐怕只有本人心里最清楚了。”
苏砚白不看冯晟了,偏头找谷天雨问着话。
“你觉得是这样么,小弟?”
“啊......”谷天雨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是在问我?我应该清楚吗……可我压根没想过这些问题啊。”
真正的当事人冯晟,脸色已然泛了青光,阴沉得骇人。
“罢了,你们若不愿帮忙,歇够了就请自行离开吧。”苏砚白踏着碎步,又是一副准备唱戏的模子,“我自己会再想办法的。”
“哎,你别急着走啊!”谷天雨下意识追了上去,“我们也没说不帮,总得先规划规划吧。”
闻言,苏砚白停住动作,故作难为情地说道:“那行吧,我就再和你们待一会儿。”
三人围台而坐,火光里闪着苏砚白的盈盈笑脸,谷天雨才悠悠地察觉出不对劲。
“晟哥,总感觉我们被耍了。”谷天雨习惯性地同冯晟咬着耳朵。
“你才发现么?”冯晟看着谷天雨,无奈地笑笑。
关于谢庭山的个人情况,在刚才的那段故事里,其实了解得差不多了,后边苏砚白也只是随意补充了些。
第一时间,谷天雨就在网页里查找了起来。
苏砚白随意瞟过一眼,说道:“不必再白费力气,网上该查的东西我都查过了。”
“你还会用手机?”谷天雨有些不可思议,眼神还是倔强地浏览着网页。
“我也不是傻子,适应这里的环境之后,知道有更便捷的方式,自然会想着去用。”苏砚白说。
确实如苏砚白所言,网上的确没怎么记录谢庭山的相关信息。
仅有的几条,大都也是潦草带过,只知自那场战役之后,他身受重伤,久久未得治愈,便匆匆被家人送出了国,生死未卜,文字也就此结束。
不过万幸的是,谢家一族在当时的确名声显赫,那时候也有了照相机,他们一家三口的黑白照片到是被载到了一些文章中。
不然谷天雨真不知该如何行动,心里甚至已经生出先从谢家族谱里面翻找的念头了。
“那你之前在查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过这张照片么?”谷天雨继续走近,也给苏砚白看了几眼。
照片里,谢庭山的个头已经很高,站在父亲旁边,身形挺立,俊拔如青松。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并不凌厉,仍显青涩,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
正如苏砚白故事里所强调的那般,一双眼睛里似乎总燃着两团火,烧得眉毛飞挑,总有一股少年于万事都无畏的傲然。
“嗯,有看到过。”苏砚白点点头,“这就是他,大概是在认识我之前就照的了。”
“别说,长得还真挺帅的。”谷天雨点开照片,还特意放大了来看,“放现在,高低也是个大明星的派头了。”
“已经很晚了,我们先说正事吧。”冯晟没接谷天雨的喃喃自语,而是把话头又拉了回来。
“我们基本没啥头绪,你有什么想法吗?”谷天雨言归正传。
“就先从戏楼开始调查吧。”苏砚白沉思道,“忘记说了,我就是在戏楼里被别人招魂唤醒的,那也是我第一次上人的身。”
“并且,风吟楼的前身,就是我生前所在的戏院,它原名的确叫玉声坊,所谓的梅香戏苑,只不过是一块才挂上去,就被火烧了的牌匾。”
“招魂么?”谷天雨垂眸喃喃着。
并非只有鬼会存有执念,人也同样如此。先前爷爷在世时,他也从爷爷那听闻了不少活人招魂的事件。
若是人的执念够深,一些鬼感知到了,便会闻风而来。
“那个,既然我们都答应帮你找人了,你就从先别人身上下来呗。”谷天雨好言好语劝道。
“我倒是想。”苏砚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这小孩儿执意要我一直待在他身上。”
“啊?为什么?”
旁人对于鬼怪一类,唯恐避之不及,他却反其道行之,谷天雨实在不解。
“正好我也乏了,等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的时候,再唤我出来,还想知道什么,就问小孩去吧。”
语毕,苏砚白目光流转一瞬,白眼翻滚,便露出黑色的瞳仁。
面部表情渐凝上冷漠的冰霜,再无娇俏姿态。
这才是真正的程昭。
三张脸面面相觑,尤其是身边的两位,越对视,面部表情越僵硬。
“是程昭么?”谷天雨夹在两人中间,主动打破尴尬。
程昭似乎点了点头,不过夜色太浓,即使没有,谷天雨便也当做他做了动作。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随意让鬼上你的人身,都是很危险的。”谷天雨提醒道。
“你们若是来捉鬼的,就请回吧。”程昭说,“这是我唤来的,去留由我自己决定。”
“你就不怕被它反噬么?”冯晟说,“要是彻底被他同化了,我们可不一定有把握能救下你。”
沉默良久,谷天雨以为程昭被慑住了,结果他仍旧冷言冷语地回道:
“无所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还请你们尽快离开。”
似乎从一开始,程昭就不打算友好交流,这时候也不再忍耐,索性直接赶起了人。
“这里是我的院子,我要休息了。”
鬼靠执念荡于人间,若执念已除,无需他们动手,那些鬼魂也会自己散去的。目前看来,苏砚白对程昭并无恶意,并且但凡他敢显露出半点想要伤害别人的念头,谷天雨也绝不会犹豫与手软的。而程昭也很反感他们的靠近,谷天雨也就不再强求。
反正他也只是想探探程昭的态度而已,至少确定了当真是双方自愿的一次附身。
琴声荡在风里,一湖婆娑影。
谷天雨倚靠在横栏处,手里捧着八卦盘,正在勘察着此地的风水。
冯晟买完东西回来,给谷天雨递水的时候,顺带把他往走廊里拉了一把。
“还是离远些吧。”冯晟提醒道,显然是对那晚心有余悸。
“没事的。”谷天雨笑笑,顺从地站在了冯晟身侧。
“有什么发现么?”冯晟的眼神瞟过谷天雨手上的八卦盘。
“目前没有什么问题。”谷天雨说,“但说实话,这儿的风水其实一般。以及,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冯晟好奇地一挑眉头。
“这种大型到足以作为城市的某一标志性建筑的戏楼,一般都会选取历史底蕴比较深厚的一类。”谷天雨认真地分析道,“可苏砚台也说了,他所在的戏院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园楼一阁,在这里建楼,实在不算最合适的选择。”
冯晟心领神会,接话道:“那就是有主观因素在里面了。要么就是进行规划的时候,有人掺杂了个人想法在里面。”
“所以我想先从戏楼项目负责人身上去找找线索。”
谷天雨的线索并非唐突。谢庭山作为世家公子,又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若是回了国,到现在估计能在某个领域有所作为,也定然还是位人物。
“并且我昨晚已经提前在网上查找过一遍资料了。”谷天雨又补充道。
“结果如何?”
谷天雨的面色并不轻松,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出来,应该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下一秒,他果然叹了口气,说:“每家参与的公司单位我都顺藤摸瓜地查了一下人员信息,并没有一个叫谢庭山的人。”
“也很有可能是参与人员没有完全展示出来。”冯晟拍拍谷天雨的肩头,“总会有人喜欢隐姓埋名地做事的,我再陪你线下找找看吧。”
谷天雨点了点头。万幸戏楼的建筑工程量并不很大,参与的项目组不算多,并且都是本地公司,线下探访倒也方便。
两人先去到了项目的唯一招标公司,建筑位置的选取是先由他们决定的。投标公司只负责建筑的规划设计以及后续的完善任务。
进了公司,两人先去前台处准备询问一番。谷天雨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他们是来找该公司的钱英董事长的。
前台人员仔细打量着两人,只是持着体面的微笑告知,董事长出差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公司。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谷天雨坦诚地说道,“我们只是想找他了解点事情。”
“抱歉,这个我们就不方便告知了。”前台人员保持着官方笑容。
“晟哥,你信么?”谷天雨悻悻地挪到一边,忍不住朝冯晟抱怨了一嘴。
“不管他们老板有没有出差,她应该都会用同样的话术来回绝我们。不过我们可以……”冯晟黑色的眼珠闪了闪,似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嘴角轻扬,显然对于自己的想法持有足够的信心。
谷天雨看了过去,不禁有些愣神。在面对鬼怪时,冯晟的情绪似乎很容易受到波动,但凡那些鬼怪足够老成且心眼够多,不仅自己,连带着冯晟有时候都会被它们牵着鼻子走。
然而,此时,只是单纯地去思考一件事情时,却又能表现出一副信心十足,游刃有余的姿态来。
若不是冯晟对待自己的态度始终如一,他都快怀疑冯晟该是双重人格了。
就像那场梦里一样,虽然笑着,却是寒气灼灼地瘆人。
“小谷?”冯晟发现谷天雨目光呆滞,似乎在愣神。
“啊……”谷天雨一个激灵,把那场梦抛却脑后,“抱歉,走神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事,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冯晟把手机伸到谷天雨眼前,“原地等不到,我们就走过去找他。”
冯晟给他看的是一则市区新闻。新闻里说,本周五晚上七点将于陇海酒店举办慈善晚宴,届时市内外的众多公司总裁将会莅临。
“那也就是后天晚上。”谷天雨存有疑惑,“为什么会确定钱英一定会参加呢?”
“我根据你给的信息又往深处挖掘了一番。”冯晟把手机页面换到钱英的个人简介处,“你看这里有写到钱英是圈内出名的慈善家,我便根据他身上的标签,查找了市区近段时间内相关的商业或者慈善类别的活动。”
“而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