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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多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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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问询还在继续。

烛火摇曳,师姨娘纤指绞着锦帕,玉色面庞愈发惨白如纸。

饶是如此,她也不忘为秘绣楼说情:“我是信得过秘绣楼的,肯定是那贼人寻了机会,避开众人偷偷下了药,后来就……”

眼看失而复得的美人再度泪意盈盈,沈老爷长叹一声,温热掌心悬在师姨娘肩头,欲落未落:“莫怕,都过去了,好在你和孩子没……”

话到半截又生生咽下,他转头对着战战兢兢的仆从说道:“太太爱用的蜜麻花呢?还不快端上来,给姨娘压压口中药味!”

沈家管家觑着榻上女人面色,忙捧来鎏金暖手炉。

师姨娘却侧身避开,柔荑轻覆小腹,低声说:“老爷不怪妾身就好了,都是我不小心。”

话音未落,她便掩唇呛咳起来,单薄肩头颤抖如翕动的蝶翼。

沈老爷急得搓手,竟直接抬腿踹开了管家,用袖子为她拭脸,动作笨拙得似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

待喘息稍平,师姨娘才感激地看了沈老爷一眼,继续说起醒后的情形:“我见过柳小娘子几面,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我也是栽了。本想相互帮忙解解绳子,可惜我这破身子。”

话未竟,晶莹泪珠已滚落腮边,正滴在沈老爷慌忙伸来的掌心里,烫得他心一颤。

满室烛火跟着晃了晃,沈老爷眼中疼惜更盛,柔声劝慰:“可不许哭了,哭多伤身。前些日你还说临安流行的珍珠花钿好看,如今你这泪珠缀腮,倒是先扮上了!”

俏皮缠绵的宠溺情话,逗得师姨娘破涕为笑。

廊下当值的婆子们交换着眼色——她们何曾见过老爷这般伏低做小过?

俊秀儒雅的酒楼掌家人在外素来端方持重、举止得宜,也就师姨娘这副弱柳扶风的风流仙姿,才能惹得沈老爷如此失态。

师姨娘轻轻笑着,苍白秀丽的脸颊上浮起飞霞般绮丽的薄红,正欲开口,却又意外地呛咳一声。

“咳咳。”美人再度泪光盈盈、娇喘连连,好不容易松口气的沈老爷慌得迭声唤人。

霎时一大群女婢男仆鱼贯而入,端热茶的端热茶,送温巾的送温巾,生生将付春山等人隔在外头。

望着人墙后的朦胧倩影,付春山浓眉紧锁:情况这样糟糕,怕是他们硬留下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沈家管家一直默默观察着屋内形势,见付春山等人起身,适时小跑到沈老爷边耳语几句。

后者经他提醒,恍然抬头,对着他们歉疚地摆摆手。

立刻有一个眉眼机灵的小厮引他们出去。

“诸位弟兄见谅,我家姨娘实在身子不适,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今日招呼不周,我家老爷择日定于全福楼设宴摆酒,给大家赔罪还礼。”小厮装模作样地拱手,这副几乎照搬山上管家的客套说辞,还真是沈家一脉相承的作风。

付春山沉着脸没有说话,一行人快步出了沧珠院。

“贵府当真热闹!”负责打探消息的小衙差缀在队伍最后,自来熟地勾住小厮脖颈,眼珠滴溜转。

小厮看了好久的内宅大戏,早憋了满腹闲话,见小衙差有兴趣,当即压低声道:“自打师姨娘诊出喜脉,正院摔瓷器的声响就没断过!”

好不容易安生两日,师姨娘死里逃生回来了,这沈家接下来的日子,可又不消停啦!

“不过这事也是离奇,我刚听着,那师姨娘可是在四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情况下,被那贼匪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这样厉害的迷药,这么利落的手段,这贼人要么是鬼怪,要么就是江湖上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煞神吧!”小厮煞有其事地瞪大眼睛,尾音意味深长。

突然,他左右看看,见没什么生面孔,才一脸贼兮兮地靠近:“诶?我听说你们那儿就刚来了一个?”

“放肆!”竖耳偷听的付春山当即厉声喝止,那张忠厚正直的阔脸肃然认真。

“裴少侠可是蒲老大特意请来的贵客!下次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刀鞘撞地铿然作响,付二都头撩起衣摆,露出下头古朴威严的铁火牌。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那爱说嘴的小厮也有些被震住了。

心虚地自打了两下嘴巴,见付春山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他才吐了吐舌头,只将人带到大门边,就一溜烟转身跑了。

***

夜风卷着桂香扑进楹窗,内室青铜漏壶滴答作响。

周行露垂眸思索着裴烬给出的三家消息,指尖木作随着思绪无意识地流畅翻转。

片刻后,她才恍然抬起头来,起身自架上取来一个长方形的卷轴。

明绢包裹的黄杨木卷轴缓缓拉开,直至铺满大半个桌面,逐渐显露的丹青勾勒五色晕染,竟是幅绘着溧水县大致布局的简易舆图。

舆图带着早年所作的痕迹,上头笔记注释密密麻麻,却都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青黛河岸旁朱砂小楷翩跹,注疏“此家酱肉包做得最好”;

东市中心气派酒楼檐牙高啄,写着“春汛时全福楼海货河鲜品质佳”。

石桥江畔淡赭桃树摇曳,上缀“四月八,福阿婆赠杏仁饼处”;

而那墨线勾勒的茶楼飞檐上,涂鸦了一只翘着尾巴晒太阳的花色狸奴,小猫儿慵懒侧卧,爪边批注“最爱扑人鬓角海棠花,下次路过可莫戴了”。

黄檗[1]染就的舆图纸历经岁月,不腐不蠹,反而在灯盏下微微透亮。

字里行间游走着下笔人活泼烂漫的鲜活气息,仿佛能听见市井的炊烟在纸面滋滋作响。

完全无视图上的伶俐碎语,少女面色沉静地指着布帛东南角:“裴少侠请看。”那里用赭石勾着一排方形民居院落。

“柳家宅院大概在此处。县里能起二层的茶楼有定数,联系柳宅去玲珑阁的路线,柳小姐遇袭的巷子应是在这片。”

裴烬闻言站起身,不自觉靠近,目光扫过女子执笔时微微绷紧的腕骨。眼前的这份舆图,倒比县衙存档的还要‘精细’三分。

注意到裴烬游移的视线,周行露轻咳一声,低声解释:“幼时随家父探草寻花,总爱记些水文地理、街巷趣闻,裴少侠只需看个大意便好。”

如此说着,她又将刚才摆弄的木件组装成几枚小旗,朱砂上点,借此标注几个重要地方:柳、沈、杜三家,三人出事的地点,虎豹山以及最后交赎金的城北破宅。

溧水县不大,布局近似一个规整的矩形,东西稍窄,最远处相距约六十里,南北略长,相距大约百里。

鉴于最后发现三人的虎豹山位于溧水县西面,而蒲老大又会在每次接到报案后加强各城门的警备,周行露更倾向认为绑匪是乘着其中报信的时间差,通过某种手段尽早将人从西城门运送了出去。

再看几个案发地点,柳小娘子失踪的那片巷子位于柳宅北侧大约五里处。从那里到西城门,全程起码五十里,光凭一个普通人步行的速度,起码也需两个半时辰。

若有车马倒是能快一些,但也在一个时辰以上。

同理看师姨娘,师姨娘是在县里有名的衣裳铺子秘绣阁里被绑走的。从秘绣阁到西城门,大概要走两个时辰,车马一个时辰。

杜家倒是正位于县内偏西的位置,杜娘子在家附近的暗巷被绑走,距西城门十五里,走一个半时辰,车马半个多时辰。

脑中计算的同时,周行露有条不紊地同步放置着小旗。她面色沉静,节奏稳当,不像是在查案,倒像是大敌当前挥斥方遒的女将军。

然而看着散落在溧水县东南西北各处,彼此之间相距甚远的木旗,‘女将军’忍不住微微蹙眉。

照理说,一般的绑匪都喜欢在熟悉的地方犯案,如此巷道诸事了然,才有周旋意外、见势逃跑的余地。

然而眼前几个地方,虽算不上相隔千里,但也无甚接壤,若单是为了赎银,这也太冒险了些!

想到这里,周行露看向还在盯着舆图思索的裴烬,问:“裴少侠,依你看,其他两家是不是也已付了赎银?”

不然那绑匪怎得悄无声息地就把价值千两的绑票放了?

不,也不对。

想到其中潜藏的恶意,周行露眸光冷了下来。

若不是王小货郎从邻县回程时恰好偷懒抄了近路,这三个昏迷的弱女子躺在野兽横行的虎豹山里,是生是死还犹未可知。

察觉到她对贼匪隐含的气愤,裴烬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沈老爷今日曾当众说,还未来得及备下那么多现银。”

至于杜家,连要赎金的信都是隔壁邻居发现的,杜老大在外晃荡多日不着家,怕是连娘子丢了的事情都不一定知晓。

不明说自己的想法,只说付春山询问的结果,周行露扬了扬眉,听出裴烬话里的未尽之意。

少年剑客虽不懂内宅高墙内的人情世故,但天生对情绪感知敏锐。

若沈大夫人真对师姨娘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当着家里一众奴仆的面,沈老爷的“来不及”是真是假尚有余地。

明亮烛火在眼中倏地一跳,周行露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她抬起眼,复又问道:“听闻三家在事发后都收到了绑匪送来的信件,不知裴少侠可曾见过?”

换作从前,这般重要的证物定是蒲老大亲自收着的,可他如今既有意将此事托付给裴烬,或许——

果然,少年剑客点了点头,转身出门片刻,等他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乌漆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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