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那时候林希光还不认识赵容泽，赵容泽也是路过这所学校谈捐助事项时，第一次见到他。
少年在阳光下的笑容好像能穿透一切阴霾，即使是那身洗到发白的校服也无法遮盖住浑身的光芒。
由于轻微自闭症，赵容泽经常“听不到”陌生人的声音，这是第一次他不需要全神贯注，却仍然能听得分毫不差。
林希光，是特殊的。
也是唯一的。
后来，针对他描述的特征，赵容泽派过人去排查过，却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林希光“喜欢的人”。
等赵容泽醒来时，脑海里只记得几个“离开”“替身”“过够”的关键词，他捂着太阳穴，后背有些发凉。
从前便有过零星猜测的想法浮上来，赵容泽的额角又开始发痛，他告诉自己，这些只是一场梦。
……只是梦而已。
赵容泽揉着额角，胸膛起伏着，感受到身上的束身衣，他抿了抿唇，打开手机。
时间也快了。
*
林希光睡了一觉，忘记做了什么梦，总归是和赵容泽有关的，因为他醒来时胸口还是闷闷的，只有梦到赵容泽时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被门铃吵醒的，有人顺着门口的通讯器喊道：“有您的快递！”
什么快递？
林希光踩着拖鞋下地，揉了揉头发，正有些不悦地打开门，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紧接着小腿感受到了一点濡湿。
他疑惑地低下头，便看见一只白色的西高地幼犬高兴地摇着尾巴舔他的小腿，见他看来，西高地抬起两条短短的前腿扒拉到他腿上，“汪汪”兴奋地叫了两声，尾巴摇成了小螺旋桨。
“请确认签收。”快递员把表递给还在懵圈的林希光，林希光下意识问道：“这是谁买的？”
“是这里一位姓赵的住户买的。”快递员回答。
“……”林希光闭了闭眼，“好的，我明白了。”
他签收了之后，便拎着各种附赠的宠物用具，抱着热情的小西高地回了房间，期间这个小东西一直在他怀里不消停地蠕动着，小尾巴扫着他的胳膊，格外活泼地凑上前去舔他的下巴。
“别闹。”林希光无奈地说，一瞬间又顿了顿，觉得这句话似乎怪耳熟的。
……这不是赵容泽经常对他说的话吗？
林希光微不可查地停了停脚步，随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西高地的屁股：“听话。”
西高地发出“嗯嗯”的小声音，鼻子一个劲儿往他胳膊肘里蹭，林希光还没见过头一次就这么亲他的狗，揉了揉它的脑袋，又道：“你另一个主人真是不负责任。”
上一辈子林希光没有和赵容泽养狗，就是因为他和赵容泽关系逐渐变得僵硬，无法承担养育一个小生命的职责。
这一辈子也许好一点，让赵容泽以为他们适合养狗了，却把难题甩给了林希光。
他把西高地安置好，便给赵容泽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属于男人的磁性的声音传来：
“喂？”
“赵总，你还真是不动声色就给了我一个惊吓啊。”林希光笑道，“怎么突然给我送了条狗，你突然想养狗了？”
赵容泽：“见你喜欢就送了。”
林希光的网名和头像都是和西高地相关的，赵容泽知道他喜欢这种胖脸狗。
“你也不怕我不擅长养宠物。”
“你很擅长。”赵容泽并不避讳，“你经常投喂学校里的流浪猫狗。”
“你还调查我这个？”林希光捏着抱枕笑了。
“嗯。”
沉默了一会儿，林希光突然问：“你知道一只叫做圆圆的异瞳猫吗？”
“……嗯。”赵容泽道，“那是我以前养过的猫，已经去世了。”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那边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一些细微的、衣服摩擦时的声音。
“是你。”林希光声音有几分难言的哑，“我记起来了，当年是你资助我读书。如果不是你，我上不了明大，也走不出海城。”
“我只是帮了你一把。”赵容泽，“最后的路，是你自己走完的。”
林希光闭了闭眼，第一次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所以那个销量低、马上就要倒闭的糖厂，你是为了谁开的？”
“……”赵容泽那头又沉寂下去，就在林希光有些焦躁时，赵容泽道：
“你。”
“是为了你，开的。”
“那时候总是看见你喝自动贩售机的饮料，虽然我觉得不好喝，但是知道你喜欢。”
“在糖厂快倒闭的时候，我顺手帮了一把。”
“……”林希光呼出一口气，“赵容泽，你做了这些，却瞒了我好久。”
“我没有瞒着你。”赵容泽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让林希光增添多的心理负担。
赵容泽知道自己情商不高，所以尽量少言少语，少说少错。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对待林希光，却不懂得林希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许他从来没懂过，一切事情只是凭着直觉在做。
但这话听在林希光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没必要。
又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理由。
就因为这三个字，所以任由自己打了几年的空号，也不告诉自己当年的资助人就是赵容泽本人。
就因为这三个字，林希光没有知情权，一切的选择权掌握在赵容泽手里，自己知不知道，还得靠赵容泽的施舍。
“那么，什么是有必要的？”林希光笑了，“今天是楚越的生日，你去参加他的生日，这是没有必要告诉我的吗？”
“……”赵容泽眉眼怔愣，“有必要吗？”
他去参加楚越的生日是次，谈生意才是主要的。
赵容泽不想让太多繁杂的信息占据林希光的注意力。
“没有必要吗？”
林希光捏紧了手指，真可笑，事到如此，他居然会怀疑赵容泽喜欢自己胜于喜欢楚越。
也许他在赵容泽那里是特殊的，却不是最特殊的。
他和楚越相似的眼睛和泪痣足以解释一切。
“既然你认为这是没必要的，赵总，我想我们暂时没什么好说。”
西高地在林希光脚下跑来跑去，林希光的心却像是浸泡在水中，越来越凉。
“……好。”赵容泽蹙了蹙眉，“我们冷静一下。”
冷静？林希光觉得自己确实该冷静一下，否则他怕他会忍不住脱离包养合同，质问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范畴所有资格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要给他送喜欢的西高地？
为什么要给他发那些私密的照片？
为什么答应他无礼的脱衣舞要求？
为什么……
为他所做的这一切，全部是因为他和楚越长得相似吗？
林希光抽了一根烟，在沙发上躺了许久，他听到自己血管流动，和心脏慢慢平息下来的声音。
……还真是够狼狈的。
赵容泽只需要稍微一出手，就可以让别人无所适从，只能伸出双手接着这恩泽。
林希光冷静了好一会儿，把多余的情绪剔除，电话再次响起。
他厌烦地接起电话。
“喂，林哥，你快看明大论坛。”这次打来电话的是王琦，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李维俊把你和别人亲吻的照片爆出来了！”
林希光慢慢地掀开眼皮，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点开论坛，便看见那耸人听闻的《知名校草博主竟是被包养的野鸭》。
这标题让他刚看到就笑了出来。
点进去，里面的东西更是过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清晰正面图，拍到了他凑近赵容泽的照片，状态亲密得像正在接吻。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林希光和不同的人同行、豪车做背景的图片，图片逼真得如果不是林希光没有任何相关的印象，连林希光自己都快相信了。
标题楼更是义愤填膺：【你们喜欢的所谓校草，不过是个有钱人共同包养的野鸭罢了！】
此帖联动某博已经沉寂的夜会男模热搜一起浮了上来，只是这一次磕cp的不多，主题楼里一眼望去，满是辱骂与嫌弃。
【鸭子罢了】
【亏我还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好恶心啊。】
【贵圈玩得真乱】
【一看这张脸私底下就玩得花啊】
……
“现在怎么办啊，林哥。”王琦在那头都快哭了，“我找人帮忙撤下来，但是发现校网论坛被上了锁，管理员也不能撤……”
“不要着急。”林希光点进照片，一张张查看，“是很高明的ai图，目前还没看到这么高明的ai，一点痕迹都找不出来。你相信我？”
“我相信林哥不是这样的人，”王琦笃定道，“以你的长相和能力，想赚钱多的是路子，不可能会被人轻易包养的！”
林希光：“……”
那是因为钱还不够多。
“大多数照片都是假的。”林希光道，“既然你想帮我，就出来一趟吧。”
*
赵容泽独自坐在角落喝酒，楚越端着酒杯，笑着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赵容泽过了一会儿才冷淡地嗯了声。
“怎么了，和我说说？”楚越眨了眨眼，揶揄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小情人又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赵容泽，“不是他惹我不高兴。”
“那是谁？”
赵容泽抬起头直视他：“你。”
楚越：“……”
他笑容不变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赵容泽捏了捏鼻梁骨，“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要提到你，他就不高兴。”
楚越笑容更深，“小情人都会恃宠而骄，不能太惯着。”
赵容泽摇了摇头：“你不懂。”
如果不惯着林希光，这个人恐怕就会离开。
赵容泽不想他离开，也乐意惯着，可总是无法将楚越和林希光的生气关联起来。
如果有必要……
赵容泽目光暗了暗。
虽然他的朋友比较少，但如果林希光实在不高兴，他会和楚越划清界限。
只是这话并不能直说。
突然有人走过来，对着楚越耳语了两句，楚越顿了顿，认真问道：“有这件事？”
“千真万确。”
楚越皱着眉打开手机，过了一会儿，对赵容泽道：“容泽，你看明大的论坛。”
他把手机递给赵容泽，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林希光的那条帖子。
赵容泽眯起眼睛翻阅起帖子，眉头越蹙越紧，楚越观察着他的神色，道：“需要我帮你去查查和林希光有接触的这些人吗？”
他已经把照片当真了。
“不，”赵容泽将手机一推，目光逐渐冰凉冷静，“照片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楚越惊讶道，“完全看不出p图和ai的痕迹。”
“……”赵容泽没回答，只是垂下眼帘，“麻烦把这条帖子撤了。”
“……好。”
楚越暗地里咬了咬牙，随后对旁边人道：“听见了吗？把这条帖子撤了。”
“是、是。”
赵容泽越想越不对劲，他站起身，楚越讶异道：“怎么了，容泽？”
“我要去找林希光。”赵容泽的额头又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一股脑地涌动出来。
“别着急。”楚越拉住他，手却被赵容泽拉了下去。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赵容泽一字一句道。
楚越的脸微微僵了。
“容泽，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赵容泽道，“所以，我要对你说声抱歉。我现在需要离开。”
“……”
楚越沉默地看着赵容泽一路离开，脸上呈现好的完美笑容彻底散去，一脸阴沉。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