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帅云霓震惊。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云月明说完,便一把拉住帅云霓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绕过人多眼杂的茶肆,又穿过最不易被跟踪的十字口的包子铺,最后再转进一条巷子走到底,帅云霓被带到了一户门口堆满杂物的屋子前。
这一路小跑,帅云霓竟有些喘不上气,一个习武之人什么时候身弱至此了。
帅云霓嘴里说着无碍,但两手插腰,一小段路跑的脸色煞白,还刻意避开他,侧身转过去调整呼吸。
云月明再无心也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只是现如今她刻意隐瞒,以他的身份他还能问什么,话到嘴边的关心只变成,“怎么?嫁到云府,这么短时间你的本事就荒废成这样了?”
帅云霓白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昨日没休息好,还给你能上了!不过你到底把我带什么地方来了?”
就算是发现了什么要紧事,也不至于把她带到这么偏的位置来吧,在武馆内房说就好了。
“这里算是我在城中的歇脚的地方,地方偏僻再加上前面又住的是王城里倒泔水的老婆子,那些官差一般都不会愿意走到我这里来。”
怪不得走到这里就能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正当她疑惑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歇脚的地方暴露给她时。
云月明突然严肃的看着她说道:“我当初在云府门口对云寄山说的那些话并不算什么虚言,若你对他无意,想要和离,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告白来的太突然,帅云霓只觉得对方唐突,她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告白竟然是在这种情境下。
她没有谈过恋爱,收到别人真心的信号只觉无措,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就吱吱呀呀起来,直接拒绝怕伤了对方的心,不直接拒绝又怕对方自作多情,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那个,嗯.......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嗯......我想,那个,我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云月明被她那句靠自己比较好给逗乐,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以为我对你有情吧?”
帅云霓一脸问号,“啊?”
“我这么跟你说,不过是怕你那莽撞的性格,有一天真的跟云寄山和离,可怜兮兮没有归处,看在我们是盟友的份上,我这老宅可以借你住。”
听到是自己会错意,帅云霓这才长舒一口气,“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云月明其实早看出来帅云霓的心思,这王城女子,只怕也就只有帅云霓这种‘骨骼清奇’的女子才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么了。
不过看到她舒了口气的模样,云月明只觉心里有块地方暗了下去。
但很快,理智阻止了他的伤感,眼下,比起儿女情长,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正经的,我得到消息,玉隐小娘很可能就在云鼎山。寨子里的兄弟偶然进山瞧见了当时她正被王婆率领的一帮人给带走了。”
“具体位置清楚吗?会是什么人带走玉隐?此前那位老伯说玉隐上山是为了找琴师。等等!”说到琴师,帅云霓倒是突然想起此前云寄山似乎给自己说漏了一件事,那就是琴师跟他云寄山到底什么关系。
帅云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玉隐房间里见到的蝴蝶吗?”
云月明一脸困惑,“那个蝴蝶?”可是云月明像是帅云霓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那个蝴蝶有点眼熟,你该不会想告诉我那是云府梦蝶院里的蝴蝶吧。”
!果然琴师跟云寄山有关系。
帅云霓很自然的就将自己昨日所见全部告知了云月明,很奇怪,她每次面对云月明的时候,虽然有时也会因为他一些突然的举动而感到慌乱,可是若是遇上什么问题,她总是非常自然的就交心了,面对他,她只觉得像在以前的武馆里,面对众师兄弟们一样。
可是很奇怪,唯独面对云寄山,她紧张,不自然,甚至有时候心口不一,说出来的话很自然的就变成了一种带着敌意的对峙。
“我离开云府的时候,云寄山已经被老将军强制要求放弃练琴了。说到他那把带有蝴蝶的琴,确实有故事的,当初云寄山年纪还小,不懂云府的责任,在被老将军勒令不准碰琴以后,他便独自背着琴离家出走了,后来云府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他找回来。因为离开云府太久,所以那日见到玉隐小娘的那只蝴蝶,我只觉得眼熟,但却并未想起来,今日听你提起我倒是很奇怪的突然联想到了。”
帅云霓听到这个故事,开始推理起来,“这蝴蝶因为只能出自云寄山,所以当年离家出走,机缘巧合下救了玉隐。但是云寄山又不可能是那个绑走玉隐的人,所以绑走玉隐的人既知道云寄山的这把琴,还知道他们之间是有关系的人,那这样看,范围就小很多了。但是玉隐跟云家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那又到底是什么人会绑走玉隐?”
云月明认可了帅云霓的推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而玉隐小娘此前一直都在春香楼做头牌,这么大的摇钱树,老鸨更不会随意苛待,平时需求皆有春香楼小厮代办,与人结怨也不可能。”
两人的推理一下子进入了迷路。但帅云霓坚定的认为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忽视或者忘记了的,“等等,当年云寄山离家出走,到底是怎么找回来的?”
这一句话仿若神启,云月明恍然惊醒,想起来当年快被他遗忘的细节,“我想起来了!当年虽然云老将军对外宣称是府里的下人们找回来的,但是云寄山当晚是被林家的人走后门送回来的。当时朝堂上云老将军正好关于后宫不能参政一事参了林家一本,可经云寄山这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后文了。”
“也就是说,知道当年真相的人是林府的人,而那时那个年纪,林府能运筹帷幄的,也就只有林相了。所以说,云鼎山藏着林家跟大烟的秘密,而玉隐不过是恰好住到了王二家隔壁发现了秘密?” 帅云霓越说越害怕,他们的推理对上了之前和云寄山对账的部分,现在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但,帅云霓心里也打鼓,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么大的事中去,这对她单独调查自己目前占有的这副身体无端死亡一事,并不算什么好事。
“看来,有必要再见一面云寄山了。”云月明皱紧了眉头,就算再远离庙堂,但他也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雨又开始下起来,不再是细雨蒙蒙,而是突然之间的倾盆大雨,风吹满楼,雷鸣做伴,朝会结束后私下又求见了皇帝的云寄山被困宫中。
他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花园中的望月亭中躲雨,想起今日私下对皇帝的那些试探......
他以英吉利的枪支设计图为引,旁敲侧击告诉皇帝英吉利大臣和林相之间的关系,而此时进城求取公主的倭国更是狼子野心......
可谁料皇帝耳边早有枕边风捷足先登,早一步反转了他今日所劝谏的本意,他如今所说的一切,不过在现在的皇帝眼中,都是朝臣权利斗争。
因为若是不能理解其中缘由,光看事情表面,减免关税,
云家儿郎常年手握虎符驻外,如今云寄山眼前这个当初承诺要同他一起建立繁世王城的少年早就跟他生了离心。
他太着急太心切了......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云寄山被困在这场雨里,行步变得有些胆怯,站在望月亭中望着湖心出神良久,久到身边站了一个人他也未察觉。
“云将军......”
不知何时,平阳对他的称呼已经变了。
云寄山回头,全然未注意到她如何唤她,只是些许惊讶,儿时吵闹着最不喜墨绿藏青这类深色的小妹,如今也穿上了玄色配暗红纹样的华服。
“见过平阳公主。”云寄山揖礼,他本想关心平阳和亲一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明知道她的心思,如今再做关心倒是多余。
平阳缓缓抬手,眼神淡淡的略过他,侧身过去,跟他一同站在望月亭观湖,“云将军不必多礼,云娘的武馆开的如何了?”
“承蒙公主关心,听闻今日便是精武馆正式授课的第一日。”
“将军是云娘的夫君,自是最了解她的脾性,我以前叹息过,这世间女子命运也就一种结局,将军并未反驳,可时至今日,将军看了自家娘子,也还是觉得我的话是无误的吗?”
云寄山心里一颤,时至今日,看着帅云霓那样的女子,他早就打破了自己对女子的陈旧老套的观念,只是,夫纲伦常,传统教条规束下长大的他,还是难于承认。
遂久久回答不上。
平阳苦笑,早就知道他沉默背后的意思,“罢了。之前听闻母后派人到贵府叨扰,还望见谅,她不过是后宫深苑一位怜惜自己女儿的母亲罢了。”说完,她望了望天,有气无力的继续说道:“这雨怕不会停了,云将军早些回吧。皇帝约了我和倭国的王子喝茶,这时辰快到了,平阳就先行告辞了。”
倭国?为什么只有倭国?
等云寄山一边困惑一边离开望月亭,走到王城城门口时,便好巧不巧遇见了林仁浦。
他被自己亲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身边的林姑姑送了出来,两人打了照面。
林仁浦一脸春风得意,“姑姑便送到这里吧,还请回去多多宽慰太后娘娘不必过于忧思,公主不论是嫁去哪一方,都是不错的选择。”
转身看到云寄山,更是难掩小人得志的神情,“听闻云将军府里的小娘今日武馆开业,恭贺,恭贺啊。”
云寄山轻蔑一笑,“林相也不赖嘛,如今子女皆是人中龙凤,仕途更是顺风顺水,就是古人云这福兮祸所依,林相可千万当心啊,别被人抓了什么祸国害民的把柄,那才是乐极生悲啊。”
“云将军怎如此胆小甚微,这子虚乌有的事都能扯到老夫这里来。倒是我刚才出来时,听闻这阿尔可汗的大人像是对贵府的云娘颇有兴趣,不过也不难理解,这云娘如今在王城那可是风光无两,这草原人向来不讲究婚姻秩序,倒是云将军你,可得小心了啊,别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哦~”
坏了!
云寄山这才意识到今日他进宫竟是中了计,难怪刚才平阳只提到她只和倭国的王子见面。
这才朝着精武馆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