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睁开眼时,鼻腔里灌满潮湿的霉味。漏风的窗棂外飘着细雨,墙角药罐咕嘟作响,与记忆里爆炸的米其林厨房重叠成破碎光影。
"醒了?"粗陶碗磕在掉漆的炕桌上,黢黑的药汁泛起涟漪。继母刘氏倚着门框冷笑:"苏大小姐命真硬,投了三次井都死不成。"
左手传来刺痛,玉娘低头看见缠着草灰的伤口——这是前世她为研发新菜切伤食指的旧疤。她突然翻身扑向铜镜,镜中少女枯发如草,唯有那双眼亮得灼人。
"今儿初七,该交灶王税了。"刘氏甩下张黄纸,"你那病痨鬼弟弟的棺材本,可抵不上老宅这片瓦。"
玉娘攥紧铜镜边缘。前世她就是在今日被赶出苏家,眼睁睁看着幼弟病死破庙。而今生......她瞥见镜架缝隙里透出的半卷残页,忽觉识海刺痛。
"戌时三刻前,十两银子。"木门吱呀合拢,寒风卷着残页飘落。玉娘接住泛黄的纸页,瞳孔骤然收缩——这竟是失传的《天厨玉馔》残卷,扉页朱砂写着"灶君遗世录"。
灶膛里余烬忽明忽暗,玉娘就着天光细看。残卷记载的"五辛盘"做法,竟与她前世获奖的分子料理异曲同工。窗外飘来炖肉的香气,她突然抓起墙角发霉的豆豉。
"阿姐......"里间传来气若游丝的呼唤。五岁的阿禾蜷在草席上,胸口缠着渗血的麻布。
玉娘将豆豉浸入雨水,指尖翻飞如蝶。霉斑在冷水中舒展成金丝状菌络,正是《天厨遗录》里提过的"金缕曲"。她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陶罐,菌丝遇血竟凝结成琥珀色的膏体。
暮色四合时,刘氏踹开柴门:"收拾......"话音戛然而止。
八仙桌上摆着三盏琉璃盅:翡翠冻里游着银鱼影,琥珀膏上撒着碎金菊,最当中的白玉盏盛着莹白如雪的......豆腐?
"婶娘尝尝这道'金齑玉鲙'。"玉娘掀开青瓷盖,异香扑鼻而来。刘氏舀起半勺豆腐,舌尖触到的却是蟹膏的丰腴。她没看见玉娘袖中滑落的砒霜包——那本该出现在今晚的野菜粥里。
更鼓初响,当铺掌柜跟着药香寻到苏宅。玉娘正将最后一把野艾填入青囊,榻上阿禾的呼吸已趋平稳。
"姑娘这驱疫香囊,可能量产?"掌柜的鼻尖凑近药炉,"城东时疫正凶......"
玉娘往香灰里埋入半片残卷:"每日三十枚,需以三年陈艾为引。"她没说明的是,艾绒里掺的金丝菌膏,正是解时疫的良药。
子夜,玉娘在灶灰里扒拉出烧焦的玉佩。前世她至死不知,苏家祖传的螭纹玉扣里,藏着《天厨遗录》另半卷。当血珠渗入裂缝的刹那,无数失传菜谱在脑海中炸开。
鸡鸣时分,刘氏暴毙的消息传遍全镇。县衙来人时,只见玉娘跪在灵前焚化香囊,灰烬里隐约露出半角靛蓝衣料——那正是后来出现在蟹塘边的毒商惯用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