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晨雾未散,玉娘踩着露水登上茶山。新培的龙井苗抽出雀舌般的嫩芽,叶尖却泛着不祥的靛蓝色。她摘下一片含在舌尖,忽听得茶垄深处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苏姑娘莫碰!"采茶女阿蓉跌撞着扑来,指缝渗着蓝血,"这茶吃不得..."
玉娘扶住瘫软的少女,颈间玉佩突然灼痛。阿蓉腕上戴着鎏金绞丝镯,正是上月在龙王庙见过的毒商信物。她掰开少女紧攥的右手,掌心躺着颗沾血的断肠莓。
"帮我取三斤未炒的茶青。"玉娘将阿蓉安置在竹亭,"再叫人挖七尺深的红泥。"
茶寮里蒸腾着艾草香,玉娘将茶青浸入红泥浆。蓝斑遇碱水解,渐渐析出珍珠母般的鳞片。漕帮送来的青铜甑架在灶上,当第七缕蒸汽腾起时,瓷碗里的泥浆竟凝结成翡翠色胶体。
"这是...琼脂?"老茶农颤声问道。玉娘却盯着胶体里游动的银丝——与前世实验室培育的深海雪菌如出一辙。
暮鼓时分,镇东传来骚动。玉娘掀开蒸笼,青团泛着雨过天青色,内馅透出琥珀光泽。她捧着竹屉挤进人群,见茶商周老板正踩踏着发霉的茶饼:"苏家女用妖术种茶,这些货全废了!"
"周掌柜尝尝这个。"玉娘将青团掷上茶台。周老板咬破糯皮的刹那,翡翠色琼脂涌出,裹着龙井的清香在舌尖炸开。他忽然掐住喉咙,指缝间爬出银线般的菌丝。
"诸位看好了!"玉娘劈开茶饼,霉斑里蜷缩着米粒大的蛊虫,"这才是真正的妖物。"
人群哗然中,她将青团分与众人。银丝菌丝遇糯米竟化作糖芯,蛊虫在艾草香里蜷成香料。阿蓉突然指着周老板惊叫:"他耳后有蓝斑!"
玉娘银簪挑破那片皮肤,靛蓝色鳞片簌簌而落。周老板狂笑着撕开衣襟,胸口纹着与毒商相同的青蛇刺青:"你以为赢了?整片茶山都..."
话音戛然而止,一枚铁核桃洞穿他的眉心。玉娘追出三里,只见靛蓝衣角消失在古墓断碑后,碑前供着还冒热气的青团。
是夜,玉娘在茶寮发现半卷《茶经》。残页间夹着张药方,字迹竟与母亲遗书相同。当她将药方映着月光时,墨迹游动成山势图——正是玉佩上缺失的螭纹脉络。
子时惊雷炸响,玉娘举着火把摸进古墓。棺椁里铺着发霉茶饼,刻满与食经残卷相同的文字。当她触碰棺内青铜镜时,镜面突然映出前世爆炸场景:那个递来毒菌培养皿的,赫然长着与周老板相同的青蛇刺青。
暴雨倾盆而至,玉娘抱着青铜镜冲出墓穴。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千年茶山在雷火中崩塌,露出埋藏地底的青铜甑群——与食经记载的"神农九甑"分毫不差。
翌日,玉娘在废墟前架起茶灶。被雷火烧焦的茶枝投入甑中,蒸出的茶汤竟泛着七彩光晕。当第一盏茶敬天时,万里晴空忽降甘霖,枯死的茶根抽出翡翠色新芽。
"此乃祥瑞!"知府带着钦天监疾驰而来。玉娘却将茶汤泼入山涧:"不过是地气涌动,哪有什么祥瑞。"
暗处,靛蓝衣衫的男子蘸着茶汤在石碑写画。未干的水痕映着夕照,依稀是个"弑"字。他脚边躺着只破碎的鎏金葫芦,葫芦底渗出的蓝血正缓缓爬向茶山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