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晌午,苏玉娘立在麦垄间。金浪翻涌的麦田中央裂开十丈焦土,麦秆倒伏成北斗状,每颗星位都嵌着青铜箭簇。她弯腰拾起支箭簇,锋刃上凝着的靛蓝麦锈,与茶山地脉渗出的毒液如出一辙。
"妖麦!"里正踉跄着指天怒吼。玉娘碾碎麦穗,紫红浆汁竟在掌心游成蝌蚪文——正是青铜甑内壁刻着的"神农戒"。
祠堂前架起十八口陶瓮,玉娘将毒麦浸入佛莲茶汤。阿蓉突然扯住她衣袖:"那箭簇纹样...是北境狼骑的!"绞丝镯擦过陶瓮,震出串苗银铃音。玉娘盯着阿蓉腕上新添的抓痕,忽将整坛酒糟倒入瓮中。
三更雨急,瓮中毒麦抽芽疯长,麦芒刺破陶壁渗出琥珀酒浆。玉娘舀起半瓢轻嗅,酒气冲开记忆闸门——前世实验室里,那个递来毒菌培养皿的手腕,也戴着串苗银铃铛。
"报——北境流寇袭村!"更夫嘶吼划破夜幕。玉娘抱起酒坛跃上鼓楼,见火把长龙已逼至村口。领头匪首的玄铁面具上,赫然刻着与青铜箭簇相同的狼头图腾。
"请诸位饮此醒醐酒。"玉娘将酒坛掷向马前。酒液遇风即燃,幽蓝火焰中浮现出二十年前麦田血战图——匪首猛然摘下面具,刀疤横贯的面容竟与钦天监正使有七分相似。
流寇阵型大乱时,玉娘吹响麦秆笛。酒气催生的麦芽如活蛇缠住马蹄,麦穗炸开的毒粉遇雨凝成解药。阿蓉突然冲入战阵,绞丝镯弹开的虎符映着火光,照出匪首腰间晃动的苗银铃铛。
"阿兄!"她凄厉呼喊震落面具。匪首左耳残缺处,赫然缀着与阿蓉绞丝镯同款的银铃。玉娘趁机将最后坛醒醐酒泼向青铜箭簇,箭簇遇酒共鸣,震得整片麦田倒伏成"止戈"二字。
晨曦穿透硝烟时,玉娘在焦土中扒出块青铜耒耜。耒尖刻着的蝌蚪文遇光游动,拼出《灶君食经》缺失的"百谷篇"。当她将耒耜插入祭坛,地底突现暗河奔涌声——二十尊青铜甑破土而出,甑内陈年的粟米竟化作金甲兵俑。
知府轿辇踏着麦穗而来时,玉娘正在教童子们酿新酒。官差掀开轿帘,走出的钦天监正使耳垂晃着苗银铃:"姑娘可知这青铜耒耜,是弑君凶器?"
暴雨突降,玉娘将酒曲撒入祭坛。酒气蒸腾间,金甲兵俑额间浮现佛莲花钿,与皇后遗容分毫不差。当惊雷劈中青铜耒耜时,玉娘颈间玉佩突然浮空,投影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图——麦田焦土处,正是前朝龙脉断裂的伤口。
是夜,阿蓉的绞丝镯在月光下自鸣。玉娘循声找到暗窖,二十口鎏金棺内躺着戴苗银铃的尸骸。最末棺中女子握着半卷《军膳录》,泛黄纸页间滑落片枯荷——正与当年母亲咽气时紧攥的残荷纹路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