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佳”公寓项目的奠基仪式,在一片掌声中顺利结束。
当着各方要员与新闻媒体的面,黎荣飞作为主场,待友商新人马九极为热情殷切;马九以礼还礼,虽年岁较长,但对黎荣飞恭敬谦卑,也给足他场面。
直至午宴结束,媒体与各方要员陆续离开,黎荣飞终于上前试探马九:“戚叔公近来身体还硬朗?他老人家舍得借调身边得力的人手来帮我,真是有心了,一定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啊!”
“呵呵,戚叔公前几天在山中禅修,昨天突然听说了邦总的事,急急忙忙下山,崴了脚,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只好让我代他搭今天最早的航班赶来,阿邦虽然出事,但我们六合绝不会让飞总的新项目出半点差池。他老人家也嘱我向您和您父亲问好,这个项目能交给我们六合承建,是我们的荣幸,六合建筑一定会为黎氏财团交出一份满意的作业。”
看来,马九有意不提昨天的事。
黎荣飞与马九初次照面,自然也没必要暴露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哦?马代表是搭今天早晨的航班?”
马九面不改色:“是,好在及时赶到。”
黎荣飞嘴角一抹笑意:“哈哈,戚叔公一向周到,就是辛苦了马代表啊,我让助理安排一下,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马九:“多谢飞总美意,不过今天下午,我还要去医院和阿邦对接工作。”
“马代表~阿邦昨天刚做完手术,你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工作与疤青对接也是一样!”黎荣飞摆了摆手,表情瞬间由笑意转为惋惜,“唉,昨天消息一出,我就赶去医院看望了阿邦,他还真是不小心!我听警署的人说,他是在机场路撞死了一个货车司机,警察怀疑他是肇事后劫持出租车逃逸,结果车子开得太快,又在市区撞上了几个摩托仔,真是够衰!本来只是一场交通事故,他跑什么呢,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这下好了,接连两场大车祸,他自己也被撞了个半废!”
“呵呵,阿邦是因为之前在赛车场出过大事故后落下的精神问题,除了我,集团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戚叔公之所以派我来,也是想让我帮助阿邦在警署方面递交相关的应激心理鉴定证明。”
“平日看阿邦那么能干,没想到他还有精神方面的困扰?”
看来,他们打算用阿邦过往的精神病史了结昨天的是非,六合并不打算继续深挖下去,而阿邦那小子也算识大体。但阿邦与疤青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黎荣飞已经选了疤青,就不得不抛弃阿邦。
马九接着回他:“对了,您刚说起疤青,可千万别被他蒙蔽。今天上午公司收到一份匿名信,是举报疤青挪用公款收受贿赂的,证据提交充分,就在刚才,疤青已经被警署逮捕。事发突然,为了不影响活动,来不及提前通知您,好在疤青那小子不敢在您面前犯混,没闹出动静来。”
“...”
疤青那蠢货,竟私下挪用了黎氏财团打给六合的公款?!只要办好交代的差事,何愁少了他的好处,可他偏是个沉不住气的,挪用了却还被人揪住,就更蠢!眼下派阿华去捞疤青,岂不是把自己也拖累进经济罪案中,传到阿爷耳中,那可就得不偿失!疤青这扶不起的阿斗!
黎荣飞没想到马九,不,是马九背后的戚叔公,竟只是一夜间,就四两拨千金地化解了六合越南分部的危机,也将他所有的算盘连底抄起!
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了。
黎荣飞对身边下属递了个眼神,黎氏财团的人瞬间关上了午宴大厅的所有进出口,将马九与几位六合越南的高层围困在内。
除了马九,其余六合众人第一次见到这阵仗,无不忧恐,噤声缩在位子上,不敢出头。
“你既然是戚叔公身边的人,你该知道,这个项目为什么会交给你们六合来做!在越南,比你们便宜、比你们工期短、比你们更有诚意的建筑商,多了去了,如果不是我和阿爸在黎氏财团内部力排众异,这块蛋糕会轮到你们六合?说什么不出半点差池,结果呢,阿邦是个精神病,疤青是个老鼠屎,这就是你们六合的诚意?!我看戚叔公不是崴了脚,是黑了心吧!”
黎荣飞之所以急着发难,不过是因为香港合佳酒店收购一事,而此事与草田区的合佳公寓项目资金运作环环相扣,眼下才看明白戚叔公已全线反水,他发觉自己无从收拾罢了。
若换作他父亲黎田,或许还有回旋,但黎荣飞年轻气盛又急功近利,一腔怒火,便忍无可忍了。
“戚叔公他老人家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趁现在项目还未开工,我们换一家建筑公司倒也并不难!你马九也不必在这里充大,我早听说你是黎茉莉的男人,我那堂妹虽然没继承我们黎家人自立自强的风骨,但你踩着女人的肩膀上位,在我眼里就更是个垃圾...呵!”
如果戚叔公反水,黎荣飞大不了换个“友商”,一切还来得及。
他突然提起黎茉莉,马九也不再收敛脾气,扯开了西装怀扣,调松了领口,这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还真是过于谦逊了。
“飞总,您所说的其他建筑公司,是老炳头的霓虹娱乐吧?据我所知,霓虹娱乐的建筑业全是外包,您就不怕这么大个项目,到最后造出个豆腐渣工程?呵呵,何况,老炳头对香港合佳的出价,可是只有我们六合的一半吧!选他可不划算,除非是被老炳头捏着什么把柄了?哈哈!”
被掀了底牌,黎荣飞拍桌而起:“六合怎么会知道霓虹的出价?!”
“欸~戚叔公不过才降了一成,那才多少钱呢,您何至于发这么大脾气?至于越南分部的人事调整,不也是为了工程清廉?这可是六合最大的诚意啊!”马九撸起了袖子,“戚叔公让我请教您,大家早就商定好的接盘价,您为什么非要逼着他老人家再涨十个点?这是您父亲的意思,还是您自作主张!六合不闹事,但也不怕事,被当了冤大头,难道不该要点补偿?”
霓虹娱乐是上不了桌的,黎荣飞刚才不过是虚晃一枪,但也没想到老炳头那边早被捅破了天,戚叔公当然会觉得被他父子二人耍弄了。怪只怪自己当初背着父亲,在香港合佳的事上,问六合多要了十个点,以图塞进自己的腰包,料父亲知道也不会计较这一点小钱,戚叔公也不至于拿不出。却没想到,在老炳头横插一脚下,这区区十个点,竟成了逼戚叔公反水的关键。
事乱如麻,眼前的马九竟敢有两副面孔,比那犟种阿邦还难降服。
黎荣飞怎甘心被一个马九阴阳怪气,与他多说无益,反掉了自己的身价,起身走向门边,回头笑得狠辣又轻蔑:“呵,香港合佳怎么可能贱卖!你们六合一群莽夫,竟然信老炳头的挑拨,跑来我这里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场!马九,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戚叔公没教你,我不介意教教你。”说罢,拍了拍手,转身离去。
紧闭门窗的午宴厅内,桌椅杯盘瞬时横飞四溅,几位六合高层畏缩在门侧一角,谁也不敢报警。马九人高马大,面无惧色,快速将西装外套捆在右手肘腕,一拳拳挥下,重如山石,昨天吃了一天的晦气,他正需要发泄!
......
医院。
阿邦经过抢救,已逐渐恢复意识,但身体状况还需术后观察,尚不能自主行动,因其被警方怀疑为特大交通事故肇事逃逸,所以加护病房外始终值守着两名轮班警察,除了医生和护士,其他人不得出入。
阿邦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另一方面,也得到了妥善保护。
阿华推着轮椅上阿邦的母亲,申请了亲属探视的特许。值班警察见阿华一身女人打扮,涉及特殊人群人权保障,而老人又不利于行,他们也不便多加盘问搜检,看过批文,便将二人放进了加护病房。
不久病房里传出哭喊声,原来嫌犯阿邦因情绪激动昏厥,情况乍然危急,两名值班警察见状,只好匆忙奔走,呼唤医护。
一个女人般纤细瘦削的阿华,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一个昏迷在床的病人,谁都构不成威胁。两名警察救人心切,一时竟无人留守在外。
而谁能想到,就在这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内出了事。待医护与警察返回病房,眼前只剩下一位口齿不清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
阿华身娇体软,其实也并未将轮椅上的阿邦带出多远,只不过提前踩好了一条监控较少的通路,正艰难地推着阿邦躲进一个隐秘的暗角,打算等医护与警察追出来之后,再出其不意绕回出口,不知不觉地离开医院。
暗角里却恰好藏着一个人,一拳迎面冲上,若不是阿邦的轮椅结结实实隔在中间,阿华险些就被向后撂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