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隔壁房间传来动静，还有阿华质问看守的声音：“人呢？！”
门外一阵奔跑疾走，有人打开了工具间的小门，朝内张望的同时，踢了踢箱子。
黎子旭紧张地蜷紧怀里的人，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控制起来。
阿华经过：“还不快下楼去找？！”
搜寻的人应声退了出去。
有人匆匆来报：“华哥，飞总回来了，叫你过去。”
阿华随手关上了工具室的小门，甩下一句：“都给我下楼去找，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
一楼书房外的半圆形露台，黎荣飞正横眉竖眼朝外面漆黑的椰林看去。
阿华推门而进：“飞哥。”
“外面跑来跑去的搞什么？”
阿华咽喉滚动了一下：“人，人丢了。”
黎荣飞背对着他，点燃了一支香烟：“阿华，我待你怎么样？”
“飞哥给我体面的工作，让我活得像个人样，对我有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你在怪我。”黎荣飞向肩侧偏了偏头，余光扫了他一眼，呼出第一口烟，“我从没要求你穿女装。”
“我心甘情愿。”阿华前移了一小步，“您如果怀疑我，现在就把我交给警察，我无怨无悔。”
黎荣飞转身看他，悠悠吐出了第二口烟：“呵呵，你还是想离开我。”
“没有，我从没想过。您知道，我没有可去的地方。”阿华抬起头，笃定地看向青烟缥渺后模糊不清的一张面孔。
“如果我和阿邦，只有一个人能活，你会选谁？”
阿华头皮发麻，但眼下容不得自己片刻迟疑：“我这就再去医院一趟！”
在他要转身之际，黎荣飞叹了口气：“你以为戚叔公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没有机会，那就同归于尽。”
“呵，你想和他同归于尽？”
“我没有！我欠他的，早就还清了，我只是想让您放心！”
黎荣飞掐灭了剩下半只香烟，从黑漆漆的露台走回书房的灯光下，一脸倦容：“阿华，今晚，换回男装。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女人。”
阿华在身后默默攥紧了拳头。一直以来的妖娆女装打扮，看似讨好他，其实不过是为了恶心他，也为了昭告天下，如此丢脸惹眼的事，黎田一定会暗中派人管制阻挠。可现在，他要自己在黎园里换回男装，这等于公然向他父亲黎田摊牌。
黎荣飞擦身而过时，身上带着威士忌与尼古丁混合的味道，在开门离开前，他回头笑了一下：“呵，外面这片椰林，双腿是走不出去的，叫他们不要浪费时间搜来搜去了，他们该庆幸把你带了回来。阿华，记住，你又欠我一笔。”
书房里，只剩下一个阿华。
露台外不远处的椰林，高大密集，在夜晚里像一排排栅栏，围住了飞鸟的翅膀。
......
四楼的工具间。
温心瑜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在一阵喧闹过后恢复了平静，外面的人都被撤走了一般。
“黎子旭，我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她的身体在蜷缩中平复了许多。
“再等一下。”他抵在她右肩的下巴随着说话而上下戳动着她的肩穴，又痛又麻。
她此刻放松地向左偏了偏头，躲着他的气息般：“外面已经没人了...你，你要控制住你自己。”
黎子旭不禁埋头在她肩窝，用鼻尖摩挲着她的肩穴，颤颤颠颠地笑起来，惹得她又痒又热。
“你的头很重，我肩膀很疼。”温心瑜发现即便偏头，也看不清他的脸，箱子里太黑了。
黎子旭起先是弯腰的坐姿抱着她，四周不靠，但现在她身体平复过来，外面也清净了许多，他便搂着她向后倒靠在箱背上，在她头顶放松地喘了口粗气：“呃，好累。”
他的腰还有撞伤，维持刚才那样的姿势到现在，已经酸疼得厉害。
温心瑜被仰抱着，能切肤感受到他心口的起伏与自己的心跳串连在了一起，尴尬道：“我，我要起来。”她拍了拍他竖起的右腿膝盖，想让他挪动一下。
“等一下，麻了。”他松了压在她肩膀与肚脐上的双臂，却挪不动双腿。
她只好靠自己，下手向后撑地，却该死地撑上了他硬实的腰胯处。
“嘶...你不如麻死我！”黎子旭闷闷地在她头顶低吼着。
“对，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她笨拙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既不敢碰他，又不得不碰他，急出一脑门热汗来。
“呃，拜托...”黎子旭突然将她上身掰倒，抄手向下，将她屁股端上左腿膝盖，而后用力一顶，“起！”
温心瑜在慌张中爆发了一小股力气，铮然顶开了虚掩的箱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借着一点月华，她低头看到了蜷身倒在箱子里的黎子旭，他正抿着嘴闷哼，被刚才用力而激得腰部以下更加麻疼。
现在，她是不敢扶他的，只怕一碰，忍不住要麻叫起来的。
她就这样站在他两腿间，隔着箱板朝窗外望去，一头卷发倾泻在肩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像夜晚的海洋，有节奏的翻涌着。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温心瑜撑在单薄纸箱壳上的双手抖了一下，身子不稳，向旁边的货架攀了一下，不小心刮掉了一包卷纸，砸在了黎子旭竖起的膝盖上。
“嘶...姐姐，就一周、五天、三天？我知道，我答应尽快送你去金边机场的，但现在...你也不想阿华出事吧？他也算帮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他蜷在她腿下，垂下了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哀求一个补救的机会，“后天，后天我姐就到了，你只要帮我拖到后天，我姐一定有办法送你离开，我保证！”
他举起了手，要对月亮发誓似的。
“你的手...”温心瑜发现了异样，他的手腕已经肿胀得像棵莲藕，所以他先前挤压她的肚脐，是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力度？就这样，他是怎么做到攀墙入室的。
“死不了。”
温心瑜：“阿华刺伤你的，你为什么还要管他？”
“他为了保护阿邦，没有认出我，我不怪他。”
“你就这么相信他？”
“你不是也很相信他？你们两个一见面，就相见恨晚的样子。”
温心瑜对阿华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她觉得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女人，本身弱势，却还对别人泛滥同情心；但有时候，她又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和疏离。
“我只是觉得，阿华好像有两副面孔。”
“谁都有两副面孔啊，何况他在黎荣飞那种人身边做事...”黎子旭顿了顿，觉得她到现在还没有拒绝和责骂自己，或许应该再大胆一点，“阿华说，你对我有意思。坦白讲，我对你也有感觉，我是不太懂该怎么...但你应该很有经验，总之，就只需要几天而已。”
见温心瑜没有反应，他继续解释：“这里是黎园，在芹苴南部的椰林，从飞机上看，好像是在山上，山下是湄公河分支...我也是第一次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已经有男朋友。”温心瑜冷冰冰打断了他的话。
“...”黎子旭有些怅然，而后仰头笑了笑，“吼，原来被人拒绝是这种感觉。”
“我可以帮你拖到后天。但我有个条件，希望你能把我的护照还给我。”
“一言为定！”黎子旭很快抖擞精神，站了起来，他的感情来得轻巧，去的也轻巧，根本是小孩子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