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镜在眩晕中睁开眼,青烟正从青铜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腾。
恍惚间望见菱花铜镜里映出个绾着垂云髻的少女。
芙蓉玉面眉如远山,唯独眼下泛着病态的乌青——这张脸与她有七分相似,却透着陌生的古典韵致。
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迫使她扶住妆台,记忆如决堤洪水倾泻而下。
此身乃太原王氏嫡女,名镜字照君,年方十五。
父亲王翼官拜正四品京兆尹,母亲杨荔出自弘农杨氏,本是金尊玉贵的世家明珠。
奈何生逢乱世,命途多舛。
董卓之乱爆发后,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董卓为避其锋芒,强迫汉献帝将东汉都城从洛阳迁往长安。
迁都过程中,董卓焚毁洛阳宫殿、劫掠财物,将整个洛阳城推入炼狱。
原主随着家族跋涉千里,终究没熬过倒春寒的暴雪夜,于是迎来了王镜这缕异世魂魄。
铜镜"当啷"一声被碰倒在妆台上,王镜望着自己细白指尖上沾染的香灰,终于确信——她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这是一个血与火交织的乱世。
铜镜边缘的寒意渗进掌心,王镜正思量着如何在这乱世自保,颅内突然炸开刺耳蜂鸣。
眼前骤然浮现半透明的淡蓝光幕,无数文字如星河流转,最终凝成鎏金大字:
【三国签到系统激活成功】
【当前时间:东汉初平元年二月十九】
【每日卯时签到可获随机奖励,连续百日额外赠予史诗礼包】
【新手福利:十立方储物空间,意念存取,时空冻结】
话音落下,一道流光没入王镜眉心,她的腕间突然多了一只翡翠镯。
金手指终于来了!
王镜在系统的提示下轻触光幕。
【叮——签到成功,获得技能“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识海内自有浩瀚医典,精通中西医之所长】
王镜觉得自己头脑清明,脑海里多了许许多多药理知识,还未来得及试验一番,门外忽然传来婢女轻声的呼唤。
“女公子,该晨起了。”
“进来吧。”
婢女捧着鎏金铜盆,推门而入。在王镜的记忆里,她名叫玉簪。玉簪如往常一般伺候她盥洗、更衣,偷眼瞧王镜,镜中少女的脊背挺得比往日直,话也变少了。
廊下传来梆子声。
梳洗过后,该是请安的时辰,王镜自前往前院。玉簪跟随在她身后,只觉的步子竟比病前还要轻捷,石榴裙裾扫过青砖地,恍如游鱼破开春水。
王镜穿过游廊,正抵前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隔着一道墙传来争执之声。
“王允如今掌着太仓令的实权,董相国面前红得发紫,咱们这支虽与他隔了五服,到底是同气连枝......"
父亲王翼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急切。
母亲搁下青瓷盏,淡淡道,“长安城外流民如蚁,上月袁氏满门枭首示众……你偏要去淌这趟浑水?”
她虽是闺阁女子,但自幼见识世面,也知乱世之象已显,非人力所能改变。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不可妄动,以免引火烧身。中立之道方可保全自身和家人。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王镜在恰当的时机出声,争执声戛然而止。
杨夫人已换上慈和神色,伸手将她揽到身侧,“照君来得正好。”
王翼瞧着女儿红润的脸颊,微微一笑,“我儿竟能自己走来了?前日还需四个婆子抬着步辇。”
“多谢父亲母亲关怀。女儿今晨把过脉象,已无大碍。”王镜垂眸浅笑。
王翼轻抚胡须,颔首道:“如此,阿父也可心安了。”
他子嗣稀薄,多年来唯得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前些日子女儿病恹恹的,他还专门请来了太医令为她看诊。
杨夫人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照君须得再用些时日汤药,好好养一养身子……”
她蹙眉转向丈夫,“夫君记得从东市换些百年老参入药……”
“我省得。照君的事,我自没有不放在心上的。”
王镜只一味温婉地笑。
一家人吃起早点,婢女捧着银壶来添杏仁茶,父母已开始讨论起西郊别院的荷花花期,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对话不过是王镜的幻听。
…
霞光染透茜纱窗,王镜正倚在青竹榻上。
她记得原主平日里喜欢弹琴、刺绣打发时间,可王镜却提不起一点兴趣,强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菱花镜旁的焦尾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无人再弹那首《阳春白雪》。她抚过绣架上半幅未成的并蒂莲花图,却教指甲勾出几缕丝来。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无数人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她如今能够偏安一隅不过是侥幸。若来日家族遭难,她又该如何自处?
王镜盯着自己的指尖发怔,终于决定主动做些什么。
次日卯时,王镜按时签到。
【叮——签到成功,获得加成“百病不侵”】
【百病不侵:防御疫病】
王镜心中一喜,最后一丝顾虑也被消除了。
【当前时间:东汉初平元年二月十九】
【董卓西迁,迁徙人群密集,伤寒、疟疾肆虐】
……
初平元年春,长安爆发疫病。
护城河水泛着青黑,义庄每天焚烧上百具尸首。
染病的贫民蜷缩在家中,面色赤红,额头滚烫,嘴角忽然涌出黑血,指甲缝里爬出细小的红斑。
街衢间游荡着蓬头稚子,扒开倒毙路旁的流民衣襟,想找半块麦饼充饥。
高门大户内陆续传出桑乐,飘起纸钱灰。
长安城已找不到未戴孝的人家。
京兆尹王家亦人心惶惶。
今早刚有个杂役病倒在房里。
按府里规矩,染疫的下人本该连夜抬出城,偏生他是女公子贴身婢女玉簪的哥哥。
玉簪得知后,跪地磕头,哭着恳求王镜,“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的哥哥吧!”
王镜扶她起身,神情镇静,“先别着急,带我去看看你的哥哥。”
玉簪犹豫片刻,救人的念头胜过一切,她踉跄着在前头引路,来到倒座房前。
木门虚掩着,两个裹着麻布的婆子正往门框泼醋。
见到王镜的到来,她们震惊得手中铜盆都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镜用绣帕掩住口鼻,撩起裙角跨过门槛,婆子追过来扯她衣袖,“屋里头是染病的人,腌臜得很,女公子千万去不得!”
她们没拦住王镜和玉簪,只得转头回禀主家。
玉簪的哥哥蜷在土炕上,气息微弱,听到响动勉强睁开眼。玉簪扑到炕前哀哀地哭。
王镜盯着她哥哥指甲缝里渗出的细小血珠。
获得“妙手回春”技能的她一眼看出,这分明是恶性疟疾引发的溶血症状。
她迅速解下玉佩扔给玉簪。
“备十二口陶瓮,全部用井水湃过。”
“让管事去西市买三车带白茎的黄花蒿,要连根带土的新鲜货。”
玉簪抹干泪水,领命而去。
倒座房很快变成临时药坊。
王镜召来更多仆妇,分拣青蒿。
她在旁监督,嘱咐道:“嫩枝老茎要分开捣,根须里的汁液用细麻布拧出来。”
随着木杵起落,淡青色浆液顺着麻布纹路滴落,流入在铺满碎冰的陶瓮。
“取陈醋来兑。”
而后冰镇药汁缓缓灌入昏迷马夫的喉咙,他指缝间渗漏的暗红血珠逐渐结成血痂。
玉簪见状,又惊又喜,捧着药碗的手不住轻颤:“灵了!女公子怎知要用青蒿汁子?”
王镜嘴唇微张,刚要回答。
就在这时,王翼和杨夫人携一干人等匆匆而至,只闻满院药香。
“当心!”杨夫人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照君,快回母亲身边来。”
王翼蹙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瘟虐无情,岂可儿戏?”
“女儿此举并非儿戏。”王镜微微福身,声音不大却坚定,“女儿有一药方,可治疟疾。现已将冷浸青蒿汁喂病人喝下。”
“此话当真?”
王翼满眼不可置信,虽未当众拂了女儿的面子,但也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王镜一介深闺女子,不通医术,怎么突然就能够行医救人了?
王翼示意府医前去诊脉,一探究竟。
府医三指扣住病人脉门,山羊须猛地一抖。
“这…”
“脉象虽虚,邪热却已退去七分。”
府医转身长揖,语带惊喜,“这青蒿汁竟比黄连汤更克血毒……”
杨夫人急急扯住王镜袍角,“照君何时习得岐黄之术?”她说的话也正是王翼想问的。
王镜扶住她的手,笑道:“母亲放心,女儿会慢慢解释。”
“这里人多眼杂,还请父亲母亲移驾。”
王家夫妇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问。待到三人齐聚书房,屏退下人,王镜这才开口。
王镜道:“日前女儿风寒侵体,濒死之际,有位白衣仙人踏月而来。
仙人以柳枝点我灵台,八百卷医书便烙在神魂之中。”
“父亲母亲请看。”
王镜突然并指指向桌上茶盏,茶盏凭空消失。须臾后,又出现在王镜手里,盏中清水已凝成琥珀色的药汤。
“仙人授我仙术如此……”
“眼下,父亲母亲可知我所言非虚了吧。”
杨夫人手中绣帕飘然落地,王翼则怔怔望着女儿掌中那盏泛着金光的药汤。
杨夫人眼中含泪,喃喃道:“没想到我儿竟有这等机缘……”
“奇哉——”王翼深深呼出一口气,许多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王镜眼中忽地燃起两簇幽幽焰火,悠悠道:“天赐我这般机缘,我自不肯埋没一生。”
“疫病渐起,百姓困厄,我愿行医救人,积德行善,解苍生于倒悬。”
“还望父亲母亲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