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日她又为何如此？”上官凌问道。

徐青沉吟片刻，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冷姑娘体内的真气为阳，水寒剑的寒气为阴，阴阳平衡则相安无事。若有一方居于劣势，此消彼长，则阴阳失和。若阳盛，则真气化为热毒，易走火入魔；若阴盛，则寒气化为寒毒，易寒疾发作。”

“所以，水寒剑不在她身边，而她又喝了驱寒的汤药，才会如此。”上官凌简单总结。

“正是！”徐青道：“不过，从脉象上来看，除了这些原因，冷姑娘只怕是还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急火攻心，才会气血逆行，险些走火入魔。”

上官凌眸色暗了几分，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难道就没有釜底抽薪之法？”

徐青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斟酌片刻道：“老夫只是略通医理，于内功心法知之甚少。但曾听闻江湖中有一内功，名曰沁阳神功，乃至纯至阳之内力。若能习得此功法，则寒气不侵，纵然水寒剑能凝水成冰，亦不足为惧了。”

沁阳神功出自武当，极为难练，若非心性坚定之人，极易走火入魔。传闻当今武林，只有冷君行练成此功。但他十八年前便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

上官凌记下此事，暗中派人寻找冷君行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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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楼内。

红萝笔直地跪在地上，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你还有何话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前方阴影处传来。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同样的音色，可以柔和如春风，也可以凛冽若冬雪。若是比冬雪还冰冷，那便意味着说话之人已没有愤怒，只剩杀意了。

就像现在这样。

她凄然一笑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属下跟了您这么多年，却比不上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丫头……”

“你不配提她！”上官凌怒喝道。

“我不配？”红萝心如刀绞，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索性站了起来，摇摇晃晃道：“七年前，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替我解毒？”

七年前，她不慎落入铁鹏之手，被下了药，险些被那畜生玷污。

好在阁主及时赶到，救下了她，还替她解了合欢散之毒。

她比上官凌大了四岁，初见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俊朗明媚，意气风发，一下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阿凌，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她换了称呼，语气更加哀婉凄凉。“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偶尔远远地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上官凌站起身，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神情阴鸷，语气森然：“我确实救过你，却不曾为你解毒。”

“怎么可能！”红萝惊叫起来，“那天我醒过来，明明就看见你在我身边，我……”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瞬间放大，随即跌坐在地，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天，她中了毒，整个人燥热难当，意识也逐渐模糊。

恍惚间，有个男子将她抱到床上，为她宽衣解带。

那个男子……留着络腮胡须！

“我赶到时，已经晚了。”

上官凌的话语就像一柄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入她的心口。

红萝痛苦地捂住耳朵，泣不成声：“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那段经历就像一个噩梦，每每想起都令她痛不欲生，只有将那个男子想象成阿凌，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久而久之，她便将自己当成了上官凌的女人。

“月影山庄的规矩你应该知晓，就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了吧！”上官凌面无表情地说道。

红萝神情灰败，面如死灰。突然，她抽出长剑，往自己颈间抹去。

上官凌眼疾手快，隔着老远一个弹指，打出一道劲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剑柄之上，长剑应声而落。

他闪身来到红萝身边，衣袂飘飞，几下落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之上。

红萝瞬间瘫倒在地，一身武功尽数被废。

“从此，你与月影山庄再无瓜葛，就算要死，也不能在这！”上官凌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出了影楼，回头对叶枫道：“从今以后，由你接任掌春使之位！”

叶枫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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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寒屏退侍女，照例将手中汤药倒入窗外的一株枯海棠里。

那日，上官凌为她掖被子时，她便已经醒了，徐青与上官凌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她的耳中。

她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不喜欢旁人背着她擅作主张，替她做决定。

又加上红萝的那番话语，这几日她对上官凌冷淡许多。

上官凌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很是苦恼了几天，他变着法儿地哄了几次，都不见效。

恰巧暗桩传来消息，上京出了变故，他必须亲自赶去处理。

冷雪寒也收到百灵的消息，师父得知紫霞叛变，亲自来了蜀中，此刻正在临州城内。

临州距离虞城不远，快马加鞭不过两日路程。

百灵半年没见到冷姐姐，上来便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冷雪寒顾不得与她寒暄，径直来到里间，朝着上首一位黑衣女子行礼道：“师父，徒儿无能，未能拿到配方。还劳动师父大驾，亲自来了蜀中。”

苏碧落戴着黑色幕离，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听她道：“这不怪你，是紫霞那个孽徒，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师门！”

冷雪寒想起紫霞甜蜜而又悲伤的面容，忍不住替她出言辩解：“紫霞师姐不过是一时糊涂，待徒儿劝解几句，她定能迷途知返……”

苏碧落冷冷打断道：“不必多言，为师此次前来，就是要亲自清理门户！”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位高挑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形纤细，五官清秀，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之气。

冷雪寒眼睛一亮，欣喜道：“月容师姐，你也来了！”

幽灵宫内，她与百灵、月容感情甚笃。百灵天真活泼，冷雪寒一直把她看做妹妹一般；月容年长她几岁，娴静温柔，对她照顾有加，她一直视其为长姐，尊敬爱戴。

月容对她回以一笑，关上门走至里间，将手中一卷信纸递给苏碧落道：“师父，第一批暗器已经制作完成。”

苏碧落接过信纸，扫了一眼，便就着旁边的油灯烧成灰烬。“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了！对了……”她话锋一转道：“寒儿，你中了五绵散，又是如何逃脱的？”

冷雪寒将跳湖逃走一事简单说了，只不过略去了上官凌的部分，只说被一好心农妇所救，在城中躲了几日，待身体恢复，赶来临州汇合。

苏碧落听罢，并未细问，只从身后拿出一个长条形用布包裹的物件，递给她道：“物归原主。”

冷雪寒打开包裹，果然是水寒剑。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剑鞘，一股熟悉的清凉之感透过指尖传来。水寒剑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些年，武林越来越不太平。”苏碧落说道，“前些时候，无影剑重现江湖，先是在蜀中，这几日又在上京出现。寒儿，你可知晓此事？”

还未等她回答，百灵神情激动，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传说这无影剑是先前南侠上官鸿的佩剑，这上官鸿便是当年与冷盟主齐名的大侠，二人并称南北双侠。”

她急急喝了一口茶，唇边的水渍都来不及擦去，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但三十年前，南侠却突然归隐江湖，传言他是入宫当了御前侍卫，无影剑也随之销声匿迹。”

语罢，她摇头长叹一声，似是为一代大侠的陨落深感惋惜。但随即她又想到什么，一脸八卦神情，神秘兮兮道：“据说上官大侠进宫，是为了先皇后叶淑仪，他们青梅竹马……”

百灵后面说了什么，冷雪寒记不得了，她的神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无影剑，上官凌。

入夜，百灵拉着她一起就寝，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冷姐姐，你快和我说说，唐子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雪寒努力回忆了一下，将唐子轩大概的身世样貌说了一遍，秉着公正原则，他纳通房、逛花楼的事自然也未隐瞒。

百灵听罢，撇了撇嘴道：“听着不过是个花心的公子哥，为什么紫霞师姐就见了他几面，却要为他背叛师门？”

这个问题，她也曾当面问过紫霞，紫霞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冷雪寒盯着床顶青色的帐幔发呆，良久才回道：“或许是因为相爱吧。”

“相爱？”百灵似懂非懂，“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

上官凌的身影顿时浮现在她脑海中。

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是否也在想念着她……

“爱一个人，就是想每天和他待在一起。他快乐，你也会感到快乐；他难过，你也会感到难过。”不知不觉，她的面色逐渐柔和起来，唇边也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我们总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吧，或早或晚。”

“可是，师父常说，世间男子都是负心之人。”百灵转过头，盯着她的侧脸，认真问道：“冷姐姐，你也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冷雪寒被她问的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她伸手一挥，烛火应声而灭。

黑暗中，百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我已经找到紫霞师姐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