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我们好像迷路了。却见小皇帝拽着他往湖边的一艘小船上走。
沈淮书有点惜命地拽住他道:“陛下,夜色已深,这个时候坐船不太好吧!”
况且我俩都不会游泳,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有暗卫,我俩掉下去估计他们都来不及救。
谁知小皇帝固执得很,拽着他就上了船,到了船上笨拙地划着双桨没多久就划出了很远。
沈淮书捂着额头,看到岸边几个黑影晃动,焦急地在找船。可他们来时,似乎就看到了这么一艘船。
沈淮书突然有些懊恼。看来以后不光要自己忌酒,最好把小皇帝的酒也给忌了。不然这酒后不光误事,还要命啊!
沈淮书盘膝坐在船尾道:“陛下,我们不是要回家吗?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小皇帝的发丝在微风中浮动着,不假思索道:“向阳旱灾,各地出现蝗虫肆虐,虽有所改善,但那些灾民是否被妥善安排于各地民情如何,朕放心不下。想亲自去巡查一番。淮书可愿陪朕同去”
沈淮书翻了个白眼道:“臣自然愿意”
不愿意行吗?你放心将我留在京都城?我能有得选择的吗?况且你说得轻巧,探查民情,事情怕是绝没有这么简单吧。
眼下虽抓住了白虎,看似一切都风平浪静。但白清华还不知去向。那只老狐狸,不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某日突然出来做个搅屎棍。
且目前急需要解决的便是国库空虚。这件事如果不解决,来年边关的粮食怕是都无法补齐了。
沈淮书曾经想过,或许可以按照史书上记载的方法试试。比如强化收税的制度、节省开支、开设商道等。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显然不是目前能考虑的。
百姓尚且无法饱食,富裕的地界也就那么几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也皆被地方官员压着,每年上缴的税务怕是根本就超过了国家的税制。节省开支光是宫里省下来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开设商道那就是后话了。
所以解决国库空虚最简单的粗暴的方法就是先把那些分布在各地的蛀虫都给挖出来,给百姓与商户喘息的机会,让他们逐渐富裕起来。
正所谓民强则国强。
所以小皇帝这是要开始动手整顿下面了。朝堂向来盘根错节,上面的根须动了,小皇帝未来得及追究下面。下面为了自保趁此机会早就自断了跟上面的连线,此刻必然乱作一团。
却也是整顿的最好时机。
不过,沈淮书很快意识到,目前好像已经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了,这是如何去的问题。
小皇帝你难道打算就这么划着一叶扁舟带着本王划过去吗?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沈淮书忙起身去拉他:“陛下,臣愿意去。但陛下是不是还要把宫里的事安排一下,臣还没有跟千策他们告别,王府还没……”
小皇帝道:“宫里朕都交代过了。千策的话淮书到时写封信给他也不晚。”
“不是,陛下你这是早有预谋的?这条船不会也是您事先安排好的吧!”
小皇帝微微垂眸没出声,只有手中的双桨破开波光粼粼的湖水,缓缓向前滑动着。
沈淮书完全听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道:“陛下,我们还没收拾行囊,什么也没带不说,你这条小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咱能划到哪里?”
他这话一问出,小皇帝眼里终于有了波动。他有些歉意地将一只脚挪开,道:“淮书,这条船好像划不了多远了。他好像漏掉了”
沈淮书脑子“嗡”的一下,低头看去。面色瞬间就白了。小皇帝挪开的脚下面有个两根手指般粗壮的黑洞,此刻正“咕噜噜”地往上喷水。
我靠!你这玩笑开大了。
沈淮书感觉顷刻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忙一脚踩上那个洞,四处张望,却也没看到有人来救援。他深吸口气胸中怒意翻滚,压着想把小皇帝扔下去的冲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陛下的酒醒了吗?没醒的话就用冷水好好地洗洗。你是大盛的皇帝,不是一个小孩子。这般乱来,将自己的性命置于不顾,岂不是要将百姓的安危也置于不顾。”
脚下的水起初还能掩住,此刻却是越来越打滑。
他越看小皇帝越来气。尽管小皇帝没有一丝反驳,反而像一个认识到错误的孩子眼尾微红,默不作声地在听他训斥。但凭沈淮书对他真正性子的了解,觉得他不可能不是故意的。
小船开始微微晃动起来,沈淮书一把将小皇帝拽到船尾坐下,俯下身抓了一个类似瓢的东西,一边往外舀水,一边道:“抓稳些,别乱动”
他费了好大的劲将水滔出去,随后将外袍脱下将洞堵住,可算是缓解了水的蔓延。
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小皇帝的小动作,随之而来的是另一股水流从船尾喷了出来。
他刚刚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不就是小皇帝用手新扣出来的吗?
沈淮书被气笑了,一双狭长的眼如湖泊一般冷了下来。起身看向小皇帝,胸脯上下起伏,道:“陛下,你在戏弄臣对不对?来,你扣吧!把整条船都扣成漏斗,不就是沉船嘛!大不了一起死嘛。”
小皇帝似乎还想再装一装,但他指尖上还有残留的木屑,自然知道已然骗不过沈淮书了。索性仰起头带着一丝挑衅地看向他。
【朕就是故意的,怎样?朕喜时可对你温言温语,不喜时无论拿你怎样,你都要给朕受着】
受着,受着。我受着还不行吗?
沈淮书咬了咬牙,转过身摆烂般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船头,啥也不管了。
脱了外衣的沈淮书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中衣,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鼻子有点酸。
他觉得自己好惨一男的。
魏少安凑过去时就看到他鬓角处滑落的汗珠,犹如洁白画卷上落下的一滴雨露。
船尾的洞也不知道是被魏少安用什么给堵住了。他今日也的确是一时负气,想要教训一下沈淮书。本是想要他在水里泡一泡的。
然此刻望着沈淮安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抖动,他心里一疼,万般的邪念也化为了虚影。
【算了,反正他也逃不掉】
他是想开了,沈淮书却有点想哭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彻底地落在了魏少安的手里,他对自己一点忌惮都没有了。
……
回到王府,沈淮书将自己浸在浴桶里好半天,才驱散夜色里的寒冷。
把自己洗干净后,沈淮书拖着疲惫的身子把白日里画的图纸翻出来放到包裹里,本想把之前画的也带上,但看到那个红木箱子就脑袋疼,便又重新画了几个。
小皇帝真是抽风一般,说要微服私访,明日便要启程,一点准备都不给他留。他伤口刚好还没去臭豆腐坊卖过一天臭豆腐呢。
说到臭豆腐,沈淮书咬着笔想。要不多开几个分店。走到哪开到哪其实也是不错的。
到时候将臭豆腐坊开遍大江南北,自己就可以躺着赚钱了。
他散落的头发还没有干,湿漉漉地贴着面颊。想到这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逢此刻门突然被推开,露出了小皇帝的脸。沈淮书的眉心跳了一下。他知小皇帝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在另一个寝殿沐浴。
但沐浴完换身衣服也该回宫去了。毕竟明日启程,朝中应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所以他怎么也不该跑到自己的房里来啊。
“淮书,帮个忙”小皇帝说着已经贴着他坐下,陈礼则将如山般的奏折都堆在了他的书案上,然后退了出去。
沈淮书立刻扶住自己的脑袋道:“臣帮不了,臣困了,臣睡觉去了”
开玩笑,他可不想这么晚还办公。况且奏折是他能看的吗?以前看就算了,现在他不想自找无趣。早睡早起不香吗?
他以为小皇帝还会死缠烂打,起身向床边走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谁知小皇帝却十分平静道:“既然淮书累了,那便先睡吧!”
沈淮书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偷偷转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正巧小皇帝从暖黄色的烛光中抬头,对上他的眼道:“不过淮书你往里面去些,给朕留点地方出来。”
沈淮书有点不乐意道:“陛下,本王不是你暖床的丫鬟啊。王府里这么多房间,您干吗非要跟本王挤在一起”
小皇帝静了一秒,脸色突然变了,带了哭腔道:“淮书你怎么了?干嘛这么凶,你是不喜欢朕了吗?以前你不是最喜欢爬朕的龙床,你……”
沈淮书彻底地投降了。他向床里挪了挪道:“得,臣错了,都是臣的错。陛下您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整个大盛都是陛下的,臣的心自然也是您的”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根本惹不起。
……
因为是微服出巡,他们买了辆很简易的马车,里面空间狭小,沈淮书便只能跟小皇帝膝盖对着膝盖挤一挤。
他们一行四人,沈淮书没有带任何人。陆千策还要留在京都城为他打理臭豆腐坊,他的心腹也没带上。反倒是小皇帝除了陈礼还带了一名叫向明的男子,沈淮书从未见过。
一身黑衣束腰,怀里抱着一把剑,跟陈礼一左一右好似孪生兄弟。
只是沈淮书总觉得向明看他的眼神有点莫名的情绪。看起来有点想宰了他,但又迫于什么原因还要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