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皇帝揉了揉眉心喊累,叫大家都出去,唯独把朱羡之留了下来。
“羡之,扶朕去休息。”皇帝抬了下手。
朱羡之应了声,低眉顺目的上前,扶住了皇帝的手臂。
“朕听说那个经常跟在你身边的侍卫受伤了。”
朱羡之点点头:“昨日在猎场遇刺,林施琅去追刺客,不慎被毒箭射中了。”
“师承南灜王,近几年朕常常听说他勇猛无双,身手了得,如此看来还是比不上他的师傅。”
朱羡之道:“那是自然,林施琅才多大,南灜王的见识阅历岂是他能比的。”
“想要增长实战阅历,光是在皇宫里跟在你后面可不行,得去战场上。”皇帝状似无意的说道。
朱羡之抿了抿唇,没说话。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开玩笑着说:“难不成你舍不得他?”
谁知朱羡之真的点了头,“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自母妃去世之后,儿臣一人生活在空旷庞大的景然殿。您政务繁忙,而且还有别的儿子女儿,儿臣不敢过多打扰。这些年若非林施琅陪着,与我逗趣解闷,儿臣都不知道会寂寞成什么样。”
皇帝沉声道:“你在怪朕?”
“儿臣不敢,只是林施琅对儿臣而言,并非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卫,军队少他一人不少,但是儿臣不行。”
皇帝瞪着他:“一派胡言!堂堂五皇子,要什么没有,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卫!”
朱羡之咬着唇,执拗地看着他。
僵持半晌,皇帝反而败下阵来,“罢了,朕终究对你和你母妃亏欠良多,你要留着他就留着吧。”
朱羡之连忙道谢,又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闻言皇帝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何事?”
朱羡之道:“林施琅中了毒,太医都束手无策,儿臣想亲自去见见刺客,看能不能从他口中知道什么。”
皇帝偏开眼睛,转了转扳指:“朕没办法答应你,不是朕狠心,而是刺客昨夜已经咬舌自尽了。”
朱羡之的眼睛眯了眯,内心没有半点波澜,面上却装出慌乱的样子:“怎么会这样?看管的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那可是前朝余孽,价值重大,就这么死了!”
皇帝道:“是啊,朕自会好好处置他们。”
朱羡之还想说什么,皇帝摆了摆手:“朕有些乏了,下午还有春猎大会要举行,你先下去吧。”
“儿臣遵旨。”
从皇帐出来,朱羡之的表情就淡了下来。昨夜见刺客舌头被拔掉,他就知道这人活不长,遇刺之事恐怕并不简单,才会让皇上如此迫不及待堵住他的嘴。
皇上想因此试探谁?行刺几分真几分假?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一层迷雾糊在面前,叫他看不真切。别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林施琅因此受了重伤,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再次回到帐篷,就对上了小六子喜气的脸,“殿下!林侍卫醒了,您要去看看……”他的话还没说完,朱羡之就没了人影。小六子摸了摸脑袋,连忙跟了上去。
林施琅醒了,但是余毒未清,伤口不小,暂时起不了床。朱羡之一进来,他就挣扎着要起来,被朱羡之按住了,“受伤了就听话点,别乱动。”
林施琅老老实实躺下了。
“跟我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和你交手的那个人还有印象吗?”
闻言,林施琅皱起了眉。他追着刺客进了密林,还没找到暗器发出的地方,一个黑衣蒙面人持剑劈空而来,对方招式新颖,剑剑发狠,林施琅只能专心致志应对起来。
然而就在二人缠斗之时,周围又有暗器源源不断飞来。林施琅不得不在应对黑衣人杀招的时候还要分心躲避暗器,一时疏忽就着了道。
说到这里,他垂下了头:“是属下学艺不精,给主子丢人了。”
朱羡之道:“瞎说什么,活着回来就好。”
“可是我中毒了。”
朱羡之闻言看了太医一眼。
太医道:“殿下,万骨枯之毒难解,在找到解药之前,微臣只能用药压制毒性,在这期间,中毒之人不可频繁动用武力,否则会加快毒素扩散,若是侵入心脉,就算有解药也活不成了。”
“知道了。”沉默片刻,朱羡之继续问道:“当时在场的刺客有多少人?”
林施琅沉吟道:“跟我交手的有二人,禁卫军来了之后斩杀三人,至少六人。”
“至少六人?”
林施琅肯定道:“一直有人在暗处放暗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朱羡之嘴角微扬:“昨日卫英说刺客只有五个,除了一人活捉其余全部身死,他可是父皇的侍卫长,怎么可能这都察觉不到。”
林施琅看向他,若有所思。
下午就是一年一度的春猎大会,也是此次在围场的压轴大戏,按理说昨日遇刺,不宜再举行如此高调的活动,皇帝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春猎照常举行,要参加活动的皇子世子们纷纷换上骑装,背着弓箭,骑在马上。
到了时间,刘顺甩了甩浮尘,宣读比赛规则。和往年一样,这场比赛时长一个半时辰,比骑术、箭术和策略,最后谁手中的猎物最多就是赢家。说完这些,刘顺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得到许可后,尖声喊道:“比赛开始!”
他的话音落下,一匹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迅速隐入丛林中。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情颇好的对身边的刘顺说道:“刘顺,你觉得今日谁会赢?”
刘顺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回道:“几位皇子都是天之骄子,一年时间进步非凡,奴才眼拙,还真不知道。”
皇帝笑了笑,没有对他这句毫无意义的发表见解。
顿了顿,刘顺接着说:“不过奴才听手下人说,五皇子今年格外认真。”
“哦?”皇帝来了兴趣:“羡之一向不争不抢的,怎么这次上心了?”
刘顺呵呵笑着:“五皇子毕竟年纪还小,说不准就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想借此跟皇上您讨个恩典。”
闻言,皇帝的表情顿了顿。
林中,小六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手里抓着一只肥兔子,兔子胸口插着一支箭,已然失去了气息。把猎物放进口袋里,小六子疑惑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我想赢。”他说着,明亮的眼睛在四周逡巡,稍微一点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只听到嗖的一声,动物的悲鸣声响起,又射中了一头梅花鹿。
小六子赶紧跑过去捡拾猎物,再回来的时候,朱羡之就带着侍卫们要离开了。
马不停蹄在林中一个时辰,朱羡之都没遇上别人,他耳力好,特意走得没人的地方,最后的收货颇丰。
两个袋子都装满了,后面一匹马背上左右各挂着一只山羊和梅花鹿。
差不多了。
朱羡之第一个回到了营帐,满载而归。
皇帝惊讶了一瞬:“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猎来的?”
朱羡之点点头。
皇帝笑开了:“不愧是朕的儿子,马背上的王者,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见得他内心的喜悦。尤其是他那句王者,叫在场的大臣心思各异。皇帝正值壮年,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早就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然而皇帝迟迟没有打算。
西秦没有立嫡立长的传统,更倾向于立贤立强,其实在众大臣心里都认为皇帝最看好的是五皇子。不仅是因为平日里皇帝表现出的偏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朱羡之的母亲——已故的纯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