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琅本就没睡着，朱羡之有一点动静他就醒了。

“主子！”林施琅赶紧上前，伸手在朱羡之额头试探了一下。

小六子也醒了，匆匆忙忙去请太医。

“我没事。”朱羡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而他的声音实在沙哑，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丝毫没有说服力。

林施琅皱着眉，突然跪下：“请主子降罪，属下理应时时护在主子身边，要不是……主子根本不会中毒，都是我的错。”

朱羡之按住他的手：“这件事以后再说，先给我倒杯水，口干……”

林施琅赶紧起来，去倒了杯水，摸着不太烫了，小心翼翼喂给他。

喝完一杯水，朱羡之感觉自己好多了。

小六子带着太医匆忙赶来，瞧过之后，太医的眉头还是未能舒展：“殿下和林侍卫中的毒是一种，但是林侍卫更强壮，抗毒性也强，同样的药在殿下身上，只能发挥七分药效。”

林施琅闻言皱起了眉。

朱羡之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又喝了口水，问道：“要是没有解药，我还能坚持多久？”

太医扑通一声跪下。“微臣无能，只能暂时压制万骨枯的毒性，要是没有解药，最多可坚持半年。”说完，他就跪伏在了地上，头贴着地板，一动不动。

林施琅和小六子听到这话心都提了起来。

朱羡之却笑了：“半年？足够了。”

“主子？”林施琅疑惑抬头。

朱羡之道：“等伤口养好，我们就动身去西南，找到前朝遗臣，定能寻到解药。”

林施琅垂下了头：“可是他们真的愿意把解药交出来吗？”

“总会有办法的。”

朱羡之在床上躺了五天，他的伤口在手臂上，其实不影响走路，只是要做做重伤的样子。

奇怪的是，这五天皇帝都没来看他，只是让刘顺送了许多价值不菲的补品，全都堆在库房里。

朱羡之下床这天，皇子们纷纷前来探望，包括应在禁闭中的八皇子。

八皇子穿得明显朴素了，精神头也不太好，混在其他皇子里边头都不怎么抬。

朱羡之往他身上看了一眼，招了招手：“八弟最近还好吗？”

八皇子踌躇着往前走了一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笑着回道：“劳五哥挂心，八弟过得挺好的，除了不能出来，一应伺候都没有少。只是他偶感风寒喉咙受伤暂时不方便说话，就让我代劳，还请五哥不要见怪。”

朱羡之道：“那就好。”

六皇子说完，最年长的四皇子站了出来：“我们来看过五弟，知道你没事就安心了，不多打扰你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大家都是兄弟。”

朱羡之笑着说：“当然。”

皇子们走了，小六子进来搀扶着朱羡之回房。

“刚才在外面奴才还听见八皇子说话了，怎么一进来就开不了口。”他抱怨了一句。

朱羡之想了想，了然道：“祸从口出，想必是六皇子在帮他，父皇倒是说得没错，他是个好兄弟。”

小六子不满：“那可不一定，奴才瞧着六皇子对您就没有多好。”

朱羡之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这天晚上，皇帝好像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了，派刘顺接他去御书房。

坐在软轿上，刘顺说道：“近日全国好几处地方遭遇蝗灾，再加上西南不太平，皇上常常忙碌到深夜，第二天又要早早上朝，虽然没能去看您，心里可记挂着呢，日日念叨，还吩咐奴才去库房搜寻好东西。”

朱羡之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公公说的这些我都懂的。”

刘顺长长呼出一口气：“殿下明白就好，皇上嘴上不说，但是奴才明白得很，要是您因此生皇上的气，皇上肯定伤心。”

“公公费心了。”

轿子很快来到了御书房，朱羡之由小太监扶着走了进去。

皇帝立马迎了出来，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跪。“朕唤太医问过了，说你的毒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要想根治必须有解药。”

朱羡之点点头：“所以儿臣想请父皇同意，让我去西南。”

皇帝面露犹豫：“你要亲自去找解药？”

“那日春猎大会，儿臣跟您讨了恩典，还没想到去哪儿，如今倒是不用纠结了，还请父皇成全。”朱羡之没有否认。

皇帝皱着眉：“你可想好了？西南常年乱着，如今又有前朝余孽，你一个娇贵的皇子去那种地方，恐怕会有危险。”

“儿臣有此担忧，所以想请父皇答应，让儿臣独自前去，假扮成出京游历的公子，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

皇帝没有直接答应他，用黑沉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朱羡之坦然与之对视，冷静说道：“父皇，前朝余孽的爪牙已经伸到了皇家猎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到宫里，儿臣愿意前往西南打探消息。”

听到前朝余孽四个字，皇帝的眼神微动，接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背对着朱羡之，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再好好想想。”

朱羡之识趣退下。

近日阳光很好，回到皇子府，朱羡之就让小六子搬来软榻，在小花园的凉亭里躺了下来。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涩人的苦味。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不用睁眼，他也知道是林施琅。“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他道。

林施琅把药放在桌子上，熟练的抓起一把坚果开始剥壳。朱羡之娇气得很，自小就喝不下去苦药，喝完必须吃一把坚果才行。“属下已无大碍，主子今日离开了皇子府，属下本该陪同。”

朱羡之挑眉：“就在宫里，不会有危险。”

林施琅抿抿唇不说话。

“好了，药给我吧。”朱羡之接过药碗，仰头喝下，赶紧拿起盛着坚果肉的小碟子。嚼了满满一口坚果仁，眉头终于舒展。

“今日去见皇上，我说了想去西南的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说不定我们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林施琅低着头：“主子的伤还没好。”

朱羡之不在意的动了动手臂：“不碍事，你身上的毒给我更严重，时间紧急，不宜再耽搁。”

林施琅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他垂着头说：“主子，有句话，属下不知道该不该问。”

朱羡之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宫里人这一套了？有话直说。”

林施琅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去。“我想问，您受伤中毒到底是意外还是……”

朱羡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怎么发现的？”

林施琅道：“太医说从我身上拔出来的断箭在您手里，离开猎场之前我去找过，并没有找到。而且您手臂上的伤口很大，却不深，不像是中了箭，倒像是箭头刺伤。”

“眼力不错。”朱羡之夸了一句。

林施琅急急问道：“属下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万骨枯没有解药，为什么还要冒险？”

朱羡之叹了口气：“一个侍卫中了毒，皇上不会费心寻找解药，也不会同意我去西南，但是他宠爱的皇子就不一样了。”

林施琅的瞳孔一缩：“主子……”

朱羡之道：“也不只是为了你，我还想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只是我的猜测。第一次出现刺客，皇上没有受伤，表现得毫不惊慌。侍卫长将俘虏带回去的时候，在听到刺客的数量之后，他的表情很奇怪，所以我怀疑那些刺客就是皇上自己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