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日若要动手,也只能袭护法你一人来,算是情杀。但他若是还手,我们自会帮你。”
第二日,白楼灯火葳蕤,方应看如愿见到了她。
此行之前,米有桥便劝阻过他风险太大:“你就不怕真折在那?”
方应看却心意已决。
就算带不走他的夫人,单枪匹马从金风细雨楼里闯出来的本事,他或许还是有的。
纵观方小侯爷的成长史。没什么是他通过智计无法得逞的,除了雷纯。
而她已经是他得到过的女人。
所以,她提出了一场交易。
“我可以把雷大小姐绑来给你。她的价值不仅比我高,又是你的心上人,不划算吗侯爷?”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瞒着苏梦枕提出毒计,合作瓜分做空六分半堂,届时雷纯便归方应看所有。
方应看盯着她微张的檀口,满脑子都是他的予予声音真好听,哪还在乎她说了什么。
他答应得干脆果决,一口就应下了,但他的要求是必须先绑来雷纯与他成亲,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她哪里知道,方应看早就不惦记雷纯了,以前他想要雷纯,但现在他只想要予予。
*
神通侯成亲当日,花轿从六分半堂出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两名丫鬟搀着傀儡般似的新娘拜堂,低头间,喜帕下却并非六分半堂雷大小姐的脸。
再看,雷纯却是在席上举杯,柔声恭贺方小侯爷喜得美娇娘。
神通侯府从未说过娶的是六分半堂大小姐,那些都是京城里不知谁传出的流言,怎么细雨楼还信以为真了?
谁嫁过来,谁才是他方应看的夫人。
郭东神感慨:“唉~你的予予不仅事业心挺强,还满肚子坏水呢。”
不过就她这个脑子,居然敢和方应看、雷纯玩心眼?
她郭东神伙同雷纯,还有早就忌惮她对苏梦枕衷心的像条狗的白愁飞,一起将她卖给了方应看。
苏梦枕出门她撑伞。
苏梦枕吃饭她夹菜。
苏梦枕睡觉她连被角都要亲自掖。
虽然她照顾苏梦枕的心情,就好比老母亲照顾亲儿子。
但倘若再不把她卖给方应看做夫人,只怕六分半堂那位和白愁飞、方应看三人都要集体发疯。
——雷纯受不了她与自己的未婚夫毫无边际的接触。
——白愁飞受不了苏梦枕委以她重任,将权力放给她。
——方小侯爷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整日待在破白楼里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谁不满尽管站出来,神通侯有的是法子将对方的嘴缝起来、舌头割下来,叫任劳任怨挂墙头活刮。
拜堂过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方应看仍留在应付宾客,所有人都瞧得出这俊美小侯爷今日心情极好,眼尾眉梢皆带喜气。
袭护法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药劲散去,她寻机打晕了苏楼主的未婚妻,没让前来贺宴的雷纯顺利踏出神通侯府。
然而她刚将自己的嫁衣套在雷纯身上,便被抓个正着。
“为何要害纯儿。”狄飞惊冷声质问她。
“为什么?我倒要问问凭什么她不用被方应看压在身下狎戏!凭什么她不用被锁在不戒斋里!”
“凭什么明明被惦记的是她,受欺负的却是我!是那些草根浮萍般的婢女!”
“她得嫁给方应看!!她必须得嫁给方应看!那滋味也该让雷大小姐尝尝!”
她执意要让雷纯也尝尝自己受过的苦,哪怕雷纯无辜。
“……你就是嚎的再凶也无济于事,袭姑娘。”被狄飞惊护在身后的雷纯都有些可怜她了。
脑子清奇到这个份上,大抵是没救了。
不过方小侯爷的恋情已然滑向深渊,自然有人慢慢折磨他。
雷纯望着那闻讯赶来新郎官眼眶通红,一把将神情癫狂的妻子拉入怀中,紧抱着安抚。
混乱中那美人竟持械,狠心将方应看捅了个对穿。
她咬牙切齿、声嘶力竭道:“你去死!”
*
神通侯府的洞房闹剧,还是传到了方巨侠耳朵里。
听闻爱子险些丧命新婚当晚,方巨侠火速赶来汴京为其讨公道,见见他那素未谋面的儿媳。
方应看捂着腹部伤口,急切表态:“她是孩儿的心上人,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
见状,方巨侠倒也不好为难那坏脾气的儿媳,他去金风细雨楼见了她一面,试图说和。
出来时反被骂得狗血淋头,神思恍惚。
“她说的是真的吗?小看?”方巨侠板着脸,语气十分地严肃。
“……是,孩儿只是太喜欢、太想拥有她了,忍不住做错了事。”他看起来不仅腼腆天真,还让人觉得格外可怜。
赶来给爱子撑腰的方巨侠,又灰头土脸的走了。
婢女方应看很早不碰了,连玩弄都没了兴趣。确切的说在袭姑娘出现在神通侯府那天起,他就未曾再祸害过任何女子。
因为他净逮着袭姑娘祸害了。
她被这公子哥气到癫狂也是情有可原,她根本不会爱上一个不尊重她的男子。
雷媚擦着额角冷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根本就不尊重我,我在他眼里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贱命一条。”
方应看当年如何追求雷纯,她可都看在眼里,自然知晓倘若一个男子真心爱一个女子该是怎样。
“他哪里是爱我?我是孤女,没有爹娘撑腰,没有六分半堂那样的后台,他就只敢侮辱我!”
“你自然不会懂,你是他的小夫人,他舍得骂你吗?他舍得折磨你吗?他舍得强迫你吗?你看,你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事对不对!”
“姑奶奶!我跟侯爷可真没什么!你要误会这个,回头他真敢算计死我!”雷媚求她讨厌方应看就行了,可万不要连累自己也被讨厌。
雷媚根本不敢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郭东神,药倒她的元凶。
这样的事,雷媚也绝不会帮小侯爷第二次。
雷纯都只敢小心翼翼地婉拒,尽量不伤方应看的自尊脸面,袭护法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恨意。
此事过后哑巴变炮仗。
伤了有桥集团头儿的身心,还敢在汴京大摇大摆逛街的也只有这位袭姑娘。
连米公公都忍不住劝这小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当真温柔乡,英雄冢。
方应看可比这袭姑娘知道的还要手段酷烈,禽兽不如。对她其实已是万般收着,轻拿轻放。
倘若他不爱,光凭这孤女的所作所为,就足够被方小侯爷剥皮抽筋挂墙头一百次,连骨头都能给她碾成碎渣子。
*
金风细雨楼上下都觉得袭护法烈性,虽有脾气,但她又不似温柔娇气,平时什么脏活累活照干,从不叫苦。
乃至有次出任务受了重伤,被方应看揪准时机,掳回神通侯府修养,导致楼里群情激愤,摩拳擦掌要打上侯府将人抢回来。
她在金风细雨楼把自己当牛马使,就为报苏梦枕知遇之恩。方应看知道了她如此拼命,恨不得立刻将人抢回府,当那帝姬、宗姬般如珠如宝的养着。
“你也是来要我死的吗?”
倒在苦痛巷尾,血染石砖,暴雨冲刷着那张惊人美丽的容颜,细流淌过琼玉般的秀挺鼻梁,灌进嘴里。
耳边尽是哗啦声,她已看不清接近她的人是谁。
那人长叹一声,端起她抱在怀里动作沉稳有力,只恨马车回府的路太长,恨御医不能即刻飞到身边。
“怎么可能教予予死呢。”他将她的手放上自己脸颊,嘶哑地轻声道:“予予要死,也只能死在本侯的身上,榻上……”
“断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等她醒来时,已身处不戒斋后花园熟悉的房间中,透过花牖可以看见金绿色尾羽孔雀正在悠闲踱步,雨过天晴,丝绸被面没有摩擦似的从她肩头滑落。
伤口被包扎的很整齐。
神通候府里从来没准备过她的房间。
这是方应看的卧室。
而方应看本人就在她眼前。
“予予,你想回金风细雨楼,我不拦你。但你的伤口才刚刚止血,还不能乱动。”
“你大可安心留在侯府养伤,我……发誓绝不碰你。”他守在那人榻前,温声细语哄着。
“来,乖乖喝药好不好?”
直到那面色苍白的美人收起浑身尖刺,低头轻抿他手中汤匙时,方小侯爷才露出近来第一个不算敷衍虚伪的笑。
彭尖觉得那笑看起来有些心酸,但方应看本人却尤为满足。
看来小侯爷的恋爱脑不仅复发,还比过去更严重了!
见光足踩在羊绒毯上的绝色美人,久久望着窗外泥塘,方应看便命仆人折了几支荷花,献给她赏玩。
不料她摇头道:“我要那个。”
她指的是莲蓬。
没一会儿,仆人们送来的浓绿莲蓬便堆满书案。
递给她一个拿在手里玩,男子指节分明的手又剥开一个,将莲子摘去苦芯,递到那水润饱满的唇瓣边。
但她嫌莲子沾染了熏香,偏过头皱眉不肯吃:“臭。”
小侯爷哑然失笑,好脾气的立刻吩咐人打水进来净手。
臭?倘若他家侯爷都臭,那汴京就不存在香的男人!
彭尖觉得,袭姑娘就是单纯刁难他家侯爷罢了。
前两天她还在侯爷房间里吃酱肉包子,那味可比名贵香料熏人得多,小侯爷还不是照样忍了?
这些讨嫌行为就算换雷纯来做,方应看恐怕也只会认为女神面目全非,当即滤镜破灭,累感不爱。
“……您何必要践踏我家侯爷的感情呢?”彭尖终于忍不住,趁着方应看不在问她,但从头到尾不敢有任何的怨怼不敬。
“我从来没有过践踏他的感情。”她望着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我践踏的,是他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