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目光不再是一贯的抗拒或冷淡,而是平静坦然的邀请。
——而程澍,显然从不会拒绝。
他抬手轻轻托着游稚的腰,将人拉近几分,稳稳地搂进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再刻意掩饰彼此逐渐升温的气息。水声与心跳声交织成一段私密又安静的节奏,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背景乐。
浴缸里的水温仍旧温热,但他们的呼吸却一点点急促起来。程澍不急不躁,只是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人,指尖沿着肩线缓慢下滑,像是在郑重地确认某种仪式,一寸一寸,重新将他熟记于心。
这一次,没有腺体的干扰,没有信息素的诱导,也没有任何失控的生理反应——
所有的靠近与渴望,都来自于他们彼此清醒的意愿与身体的自然回应。
游稚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回避,他的眼神柔和沉静,没有疏离,反而带着一种坦然的欲求。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接纳自己内心的情感,那是一点沉在心底多年、终于浮出水面的星光,微弱却分外耀眼。
他们终于在彼此眼中找到缺席已久的回应,被某种更原始、更真实的情绪吸引着,一点点沦陷,毫无保留。
程澍先吻了他,从唇到颈,再到肩背,每一个吻都像是在刻下印章,用最真挚的情感去描摹自己几乎满溢的爱意。
唇与唇贴近,又缓缓分离,再次贴近,每一次亲吻都带着节制,却又藏着厚重浓烈的情绪。
他在水中托稳游稚的腰,动作温柔地让他坐上自己大腿,那种贴合让游稚轻哼一声,喉头轻颤,却没有退缩。
程澍稳稳扶着他,两人默契地调整着姿势与节奏,在自己感到舒适的同时,也努力去寻找让对方开心的触点。
那一刻,没有急促的碰撞,也没有掠夺式的冲动,只有节奏一致的温柔与缓慢接纳。
他们的呼吸渐渐重合,动作也如同水波一样层层叠叠晕荡开去,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道,却每一下都深刻进彼此的骨血之间。
每一次贴合,都像是在反复确认——这是一场你情我愿;而每一次回应,也都是毫不犹豫的肯定。
游稚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程澍也明白,这一次,甚至比昨晚更加真切,他们终于在清醒的爱里交缠,并且都大睁着眼看向彼此,想要将此刻烙进脑子里。
这是他们的第四次结合。
但也是第一次,在没有发情期、没有信息素引导、没有任何强迫和错位的前提下,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爱人——心甘情愿地,靠近彼此。
水花轻轻翻涌,映出紧紧相拥的身影。他们不再压抑情绪,但也没有任性放纵,而是在最平静、最坚定的心境中,完成了对彼此心意的确认。
无言胜有声。
浴室的水温渐渐退去,程澍率先起身,动作轻柔地将游稚抱出水面,用干净的毛巾细致地擦拭着他的发梢和肩背。随后,他取来提前准备好的浴袍,动作熟练而自然,既不像之前那么卑微,也没有任何怠慢。
房间中弥漫着氤氲的水汽,床边昨天换下的旧衣物已经被收走。那一套早就皱得不成样子,布满了水渍和信息素残留的气息——正是昨夜热烈而疯狂的证据。
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这些痕迹来证明什么。
程澍贴心地让人送来了换洗衣物,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中。每一件都经过精挑细选——颜色低调,剪裁合体,质地柔软,既适合在屋内穿着,也足以应对日常出行的需求。
午餐也很快送到,是程澍提前安排好的菜单。四菜一汤,搭配精致、营养均衡,温度刚好,分量恰当。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边吃边随意聊着些琐碎的小事。
饭后,程澍收拾了餐盘,又拉开衣柜门。
“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他扬了扬下巴,笑道,“我猜你不会想再穿昨天那套。”
游稚换好衣服,在镜前站了片刻,目光落在自己下颌线下一点浅红的痕迹上。他手指若无其事地轻触了一下,淡淡开口:“……要不再叫个化妆师上来吧。”
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私事五官的事务建议,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程澍一边选领带一边笑出声:“你还真是——”
“我只是单纯不想让人看到私生活的痕迹。”游稚语气平稳,“作为科研从业者,公共形象也是投资人评估的一部分。哪怕这些痕迹和能力无关,也会被不必要地放大。”
程澍没有再开玩笑,只是认真点头:“我明白。”
游稚从镜前移开目光,坐回沙发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工作上的待办事项:“等我回去,那份共同监护协议,我会让法务走废止流程。”
程澍手上的动作轻轻一顿,随即抬眼看向他。
“好。”他低声回应,语气却藏不住溢出的笑意,唇角悄悄扬起。
游稚淡淡一瞥他:“我会再写一份新的协议。不过不是关于霖霖的,而是——关于我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程澍几乎是立刻接话,声音比以前轻快得多:“我当然不介意。”
他压不住笑意,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愉悦,“不过我得先声明,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我可不接受你在协议里写什么‘按季度评估’这种东西。”
游稚轻哼一声,笑着看向他:“谁说要写季度评估了?我又不是HR,没那闲工夫。”
两人相视一笑,氛围终于从清晨那层微妙的静默里彻底松开。
阳光明亮,窗帘微掀,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淡淡的信息素味道。但不同于昨夜的浓烈炽热,那是一种温柔的、彼此确认后的气息,像是两条频率终于调到一致的信号线,默契而稳固地缠绕在了一起。
午饭过后,两人稍作休息,便一同前往早早约好的家庭聚会地点。
餐厅位于市中心一处高层商圈中,环境温馨雅致,自助餐形式让气氛更加轻松,孩子们可以自由走动。人均五百出头的价格对游稚来说自然算不上昂贵,但整体风格仍旧贯彻着他一贯的生活理念——不张扬,不喧哗,恰到好处。
初见月一家早已带着游时霖提前抵达。初望与初晞正蹲在甜品区挑选果冻,初照人则坐在靠窗的位置,与服务生沟通小朋友专属区域的使用安排。
“你们来了。”初见月朝他们挥手,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一转,笑而不语。
游稚点点头,带着程澍一同落座。
初照人递上一杯水,语气自然道:“脸色不错,看来昨天休息得挺好?”
程澍轻咳了一声。
游稚却并未避讳:“确实不错,接下来两个月应该都会很精神。”
初见月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是越来越敢说了。”
饭局中段,三个小朋友正围着儿童区的迷你积木台玩得满头大汗、笑声不断。游稚趁着间隙,简洁而坦率地向初家夫夫说明了自己与程澍的决定。
他没有使用煽情的语言,也没有刻意铺陈情绪,只是像汇报一项成熟的研究成果般,将自己的决定清晰地摆到朋友面前。
他们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是一路走来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人。无论是陷入艰难研究期时的孤独,还是与程澍拉锯不清的那段低谷,他们都默默守护着他。
他愿意率先将这份私密而坚定的选择告诉他们,是因为他明白这不仅是一场感情的转折,更像是一次人生航道的调整。他需要他们知道,也希望他们理解和祝福。
初照人和初见月并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点头,笑容里带着一种欣慰的释然。
他们坦率地说,这段时间确实看到了程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一面——他的克制、他的坚持,他所做出的那些改变,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别有用心的讨好,而是真正将游稚和游时霖放在了心上。
他不再一味强势,不再将主动权握在手中,而是努力成为那个能够与游稚平等相处、并肩同行的人。
他们记得过去的程澍有多锋芒毕露、多急躁冲动,也记得他曾让游稚有多疲惫。
正因如此,当他们看到如今的程澍在许多小事上懂得了退让与体贴,不再争抢表达的先机,而是安静地学着倾听,学着理解游稚复杂的情绪与防备时,他们知道,他真的变了。
他或许还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的伴侣,但至少,他愿意踏实地学,用行动代替空话。
他们也知道,这顿饭局的意义远不止一场密友间的聚会。
这是游稚主动做出的选择,是他亲口承认、亲自引入生活轨道的人——不是因为适配度高、不是因为孩子需要,而是因为他真的重新动了心。
程澍在一旁始终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神情克制而沉稳。他没有抢着去为过去的自己辩解什么,也没有刻意表现得很兴奋,只是在所有话语落定之后,悄悄捏了捏衣摆,似乎有点紧张。眼神投向初家夫夫时,满是真诚的暖意与谢意。
那一眼,是他对他们始终陪伴的感激,也是他终于可以将自己摆在“值得托付”的位置后的安然。
当晚,程澍如愿以偿地躺上了游稚的床。不仅没有被踹下去,还被默许搂着他睡了一整夜,像一只被临时雇佣来做恒温抱枕的大型犬,安静、满足,给一个笑脸就能自顾自傻乐很久。
——
第二天中午,程澍抽空回了趟程家。他提前打了电话报备,本以为只是例行向父母说明一些情况,没想到刚好撞上家族长辈们齐聚,正在商议爷爷八十寿宴的筹备工作。
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回老宅。
佣人们显然早有准备,因此见他出现也并不惊讶。但客厅里的阵仗仍然远超他想象——叔伯姑婶、家族企业的内务顾问、几位退休的董事长辈,全都在场,俨然是一次半正式的家庭小型会议。
他一踏进玄关,就听见里间传来熟悉的应酬笑声,还有厨房里蒸点心时冒出的热气与淡淡玫瑰酱香,那气味如旧日回忆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深植体内的归属感。
他向内走去,心中翻涌的不只是糕点的香气,更是多年来沉淀出的、早已烙进记忆里的家族气息。
“回来啦?”王叙桐第一时间抬头,笑着招呼,“怎么这时候过来?”
“中午没安排,就顺路过来看看。”程澍换了鞋,将外套递给阿姨,一边目光扫过客厅中一张张熟悉的脸,一边半开玩笑地道,“我还以为就是找你们说几句话的事儿,结果这架势,是要给我开欢迎会吗?”
“你不是说回来一趟嘛,我们还以为你是知道今天要开会。”程漪轻轻搁下茶杯,语气随意,“正好你回来了,一会儿帮我把寿宴预算签个字,也算是你参与筹备的‘仪式感’。”
程澍接过文件翻了一眼,眉眼带笑地点头:“好。”
签完字,他收敛起笑意,抬眼看着父母,语气缓和却不含退让:“爸,妈,我想和你们单独聊聊。”
程漪与王叙桐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神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三人起身,一同走上二楼。
书房的门在身后合上,楼下的喧闹顷刻被隔绝。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厚重的地毯与泛旧的书桌上,空气静得几乎能听见墙上老式钟表的滴答声。
程澍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你们不该绕过我去找他。”
他的语气不高,却带着不可动摇的立场:“哪怕是打着最正规的商业合作名义,也不行。游稚是科学家,时间和精力都用在项目和实验上,他没功夫为你们那些老派资本家的社交应酬分神。”
“你们以为那是在表达善意,但他接收到的,只是干扰和压力。”
“你们这么做,已经越界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更别说,你们根本没提前和我打招呼。”
王叙桐原本坐得端正,闻言冷笑一声:“哟,现在你还知道讲‘边界’了?”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语气骤然转冷:“六年前你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把人家肚子搞大,让他一个人扛着怀孕、躲着你像躲瘟神一样,自己带孩子过了五年苦日子——你那时候怎么不讲什么尊重?”
程漪也接上话,语气压抑着怒意:“我们知道那一晚是个意外,你也不是故意丢下他,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但你之后的行为呢?你找了六年,好,我们承认你执着;可你找到人之后呢?那几个月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你的那些手段,放在偶像剧里都嫌老套。”
“堵人、送项目、塞奢侈品、在人公司门口搞什